第10章 心动的……感觉？

周一戴了顶草帽，穿了双胶鞋，手里一左一右抱了两个竹篓。

        何夕可很想拍照发给江江好，让她看看“万年冰山土老帽”秒变“乡村休闲农家乐”的模样。

        “我要去抓鱼，你去吗？”周一将竹篓放下，又去院角的储物间翻寻着什么，不大会儿，拎了根简易鱼叉出来。无论竹篓还是鱼叉，都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何夕可想了想：“去吧。”

        周一：“没有胶鞋了，你穿球鞋，水下的石头挺锋利的。”

        何夕可：“好。”

        简单的吃了点早餐，何夕可换上轻便的短衣短裤，周一寻了另一顶草帽给何夕可，又逼着她跟自己一起涂上厚厚的防晒霜，两人各背一个竹篓朝着屋后的溪谷出发了。

        周三也跟着去了，时而在他们脚边跟前跟后，时而跳进鱼篓里。

        需要翻过一座山头，路却没有想象中难走。虽然不知道究竟谁才会来这么偏的地方，但确实有一条小道，道旁杂草丛生的，看起来像生生被踩出来的。

        “你上次来这里转过吗？”周一问。

        何夕可摇头：“没有，这里太偏，我不太敢出门。”

        “没有你想象中的偏。”周一停下来，指着侧方不远处另一座山头，“那下面有一片村庄，沈阿姨就住那，从山路骑电动车过来十分钟。只是被山挡住了，看不见。下次带你去看看。”

        “好。”何夕可应承，问周一，“为什么要去抓鱼？”

        周一继续赶路，目视前方：“以前都是沈阿姨的先生抓的，这个时节的鱼最肥美，大叔最喜欢吃。前年大叔摔了一下，腿脚不大利索了，就换我抓了。”

        “抓鱼难吗？”何夕可问。

        “一开始不容易，掌握诀窍就好。”周一答，想起了什么似的轻笑，“第一年我全抓的鱼苗，被大叔说了一顿，又全给放了。第二年也驾轻就熟了。”

        看着周一熟练的用鱼叉拨开一簇挡路的野草，何夕可不禁感慨：“你跟沈阿姨他们感情真好，他们是你家里人吗？”

        周一顿了顿，没回头：“我没有家里人。”

        拐进山谷，清澈的溪流映入眼帘，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很是好看。溪水清澈见底，确有不少鱼儿顺着水流恣意撒欢。

        “到了。”周一领何夕可来到溪边一处，水不深，眼瞅着应该刚没过小腿。

        稍作休整，周一便拎着鱼叉下了水。

        这里溪浅，鱼也不多，不过周一眼疾手快，不大会儿也是收获颇丰。

        何夕可在岸上惊呼连连，拍手助威。

        周三一开始怯怯的，“喵呜”叫唤着不敢靠近溪水，后来实在禁不住鱼儿的诱惑，缓缓走到溪边，弓起背以捕猎姿态静静等着，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爪，还没等何夕可反应过来，它已经叼着一条快和它一样大的鱼，迈着骄傲的步伐向何夕可走来了。

        何夕可大为赞赏，待周三把鱼吐在地上后，赶紧奖励了它一块肉干。

        鱼儿在地上噼里啪啦乱蹦，周三似乎也不想吃它，只伸着小爪子扒来扒去的逗着玩。眼看着鱼快被玩死了，何夕可赶紧捡起来丢鱼篓里，对周三竖起大拇指：“好样的，立你一功。不过现在就放它一条生路吧。回头做个鱼汤犒劳你，咱们是慈悲之人，给它个痛快。”

        周一在水里看何夕可逗猫的样，觉得很是有趣。他走向何夕可，把鱼叉向她递去：“试试？”

        “好！”早就跃跃欲试的何夕可蹬掉鞋子就下了水。

        周一来不及阻止，呵道：“把鞋子穿上！石头很扎脚。”

        何夕可头也不回：“没关系，我小心点。”话音未落已经把鱼叉向水里扎去。

        周一无奈摇头，看她确实还算稳当，也就随她去了。转身上岸，将鱼按大小分放在两个鱼篓里。

        大的那份可以立刻吃，小的可以养几天。

        待他分好，一抬头，何夕可已经走得颇远。那处深了许多，溪水没入何夕可腰间。

        “何夕可！”周一扔下鱼就飞奔过去。

        “啊？”听见惊呼的何夕可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差点跌倒，连忙用鱼叉撑住。

        周一脸色发白，三步并两步淌过去把人拽回岸边。

        以此处的水深来说，周一反应着实过激。被吓到的何夕可怯怯道：“水不深的，这里鱼比较多。”

        周一平复着呼吸，强忍住发火的冲动，尽量维持温和：“这里有个断层。”

        见何夕可不解，便带何夕可向前走两步。果然，在距离何夕可刚才所处不远，溪底陡然下沉，深不见底。

        “哇哦，还真是。”何夕可看着黑漆漆的水底感叹着。

        不太像后怕，倒有几分感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意味。

        “对了，你看。”像是没察觉周一的怒气，何夕可挺兴奋地从裤兜掏出几块湿漉漉的石头，“我发现这边的石头比较好看。”

        周一没好气地拨开那堆奇形怪状的石头，从脖颈解下一条链子递给何夕可：“这个送你，别再去水里捡了。”

        细细的链子上串着一块不知什么品种的石头挂件，外形精妙，甚是灵动。石头表面光溜溜的，想来周一已贴身戴着多年。

        何夕可连忙推拒：“这个对你很重要吧？怎么能给我？”

        “也不是很重要。”周一淡淡道，末了却又补充：“但是我很少送礼物，所以你要收好。”

        何夕可将项链拿在手里把玩，发现石头在阳光下会发出不同光彩，啧啧称奇，将它举起，想对着阳光细细看下，不料一个没拿住，项链滑入溪中。

        何夕可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探身去抢，“噗通”一声掉入水中。

        “何夕可！”周一也扑进水里。

        周三在岸边急得“喵喵”直叫，始终不见二人上来。

        约半分钟光景，周一猛地从水里探出头来，抹了把脸，疯了般死命划拉溪水，撕心裂肺地大喊：“何夕可！”

        何夕可，我真的不会潜水。

        “何夕可！”

        何夕可，求求你不要吓我。

        “何夕可！”

        何夕可，别再让我找不到你！

        “何……”声音戛然而止，何夕可突然在他面前扎了出来，一样抹了把脸，手上高举着那条项链。

        “找到了！”何夕可看着他，挺高兴的，“水也没多深，终于找到了。”

        周一死死盯着何夕可，过了好久才慢慢踩水过去，先抓了抓何夕可的手，又拍了拍何夕可的脸，之后一把攥住何夕可的肩，擒得紧紧的，半天没动弹。

        “何夕可、何夕可……”周一喃喃唤着何夕可的名字，眼眶红了。

        “周一？”何夕可试探着喊他。

        周一猛地将何夕可拖上了岸，不可遏制地爆发：“何夕可你是不是疯了？！我有没有说过这里水很深！为了一块破石头你命都不要？！”

        何夕可被吼得害怕，默默攥紧了项链：“你说要我好好保管……”

        周一气急，来回踱了好几圈，恨恨道：“我以后不会对你提任何要求。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明白吗？！”

        见何夕可没反应，又加重吼：“明不明白！”

        “明白了！”何夕可一个激灵。

        周一这才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缓缓蹲下，抱住脑袋：“何夕可，不要吓我。”

        周三踱到他身边，轻唤了两声，挨着他的脚躺下，像在给予无声的安慰。

        何夕可也在他身边蹲下，怯怯得：“对不起啊。你是不是怕我淹死啊？我水性很好的，不只是水性啊，还有什么火场逃生啊，地震自救啊，小时候我爸专门训练过我的……”

        何夕可就这样在周一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很轻，也不知道周一听见了多少，但他沉重的呼吸，也终于渐渐平稳。

        最后是周一把何夕可背回去的，因为何夕可还是果不其然被石头扎破了脚。夕阳下，周一驮着何夕可，还拎着两篓鱼，身后跟着周三，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别墅走去。

        身上的衣服被阳光烤得差不多干了，何夕可伏在周一宽阔的背上，忽然察觉周一的皮肤是如此灼热，快将她烫伤。

        回到别墅，周一把何夕可扔进房间就没再理她。

        何夕可在沈阿姨的帮助下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沈阿姨还帮她处理了脚底的伤口，给他们做了鱼汤，然后把剩下的鱼拎回家去。

        稍晚些，江江好打来了电话。一开口就把周一臭骂一通，吵得何夕可头疼。显然周一已经简短地汇报过情况了。

        “不是他的错啦，是我自己没听他的话。”何夕可为周一辩解。

        江江好轻哼一声，又关切问道：“伤得严不严重？要不要我去接你回来？”

        “不用啦，就是被石头划了而已，你忙你的。周一他挺照顾我的。”

        “就是让他照顾我才不放心。”

        “那你还不陪我一起来。”何夕可小声嘀咕。

        江江好没有听清，否则她一定会意识到，何夕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学会了“撒娇”。

        又闲聊了一阵，江江好问：“对了，周一说你跳河自杀又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跳河自杀，亏他想得出来……

        何夕可汗颜，赶紧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哈哈哈。”江江好大笑，“看把他吓的，我们小夕可是能在h江游八百个来回不眨眼的实力。诶，你还记得不？有一次我掉河里，周围乌泱泱围了一圈男生，愣是没人敢上。你一个猛子扎进去，很轻松就把我捞上来了。你能溺水？他淹死了都轮不到你。”

        “是啊。”何夕可陪江江好笑着，却有些勉强。

        想起周一蹲在地上，那脱力般不知所措的模样，何夕可心口泛起一丝疼痛。

        爸爸说：这个世界未必如你所愿，想做的事无法达成，想见的人总是擦肩。所以如果有一天，想做的事触手可及，想见的人近在眼前，要懂得珍惜。

        可是如果人已近在眼前，我却没有身份去珍惜，又该如何呢？

        何夕可行动不便，坐在卧室很是无聊，便一跳一跳地想去院内透口气。周一比她先一步从院内进来，正好撞见一蹦三跳的她，瞪了一眼，何夕可赶紧回床上坐好，看见周一手里拿着一根用树干和麻绳做的简易拐杖。

        “沈阿姨不会时时待在别墅。我不方便带你去卫生间，你用这个自给自足吧。”周一把拐杖递给她。

        何夕可接过拐杖感受了一下，挺结实，树干用砂石打磨过，以免她被一些毛刺儿戳破。

        何夕可不知怎的就想起自己写过的那些恋爱剧本，女主如果伤了脚，男主不是抱就是扛，仿佛女主不是伤了脚，而是瘫痪。

        周一却如此清奇，送了自己一根拐杖。

        看何夕可一直不说话，只看着那根拐杖发愣。周一当她脚痛难忍，蹲下来要去捉她受伤的脚，何夕可条件反射地就往旁边一避，差点踢到周一的鼻子。

        周一愣了一下，皱眉看何夕可，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挣扎了许久，何夕可泄气般将脚放下。

        周一重新捉起她的脚查看：“目前看起来没有感染的现象。不过还是去看看比较保险，明天一早就去山下的医院。”

        何夕可闷闷的，始终没有说话。

        觉察到异样，周一抬头看向何夕可，她的脸红得不自然。

        “你怎么了？”周一起身，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探何夕可的额头，这次何夕可没有闪避，周一却在即将碰到她时停下了。

        何夕可在发抖，不知是因为脚底的疼痛，还是那即将碰到自己的手。

        半晌，何夕可主动将额头贴在了周一手背，冰凉微湿的触感令周一微微一颤。

        风轻轻的，却似能把人吹起来，整个人轻飘飘的。

        空气静谧的，只听得见月光缓缓流动。

        有时候开心，有时候难过。有时候激动得心脏快要从嘴里蹦出来，有时候又有窒息般的疼痛。

        江江好，原来真的会有这样的感觉啊。

        “周一，我好像知道剧本应该怎么往下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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