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那些日子

在谢琼岚与钟风华离开神山之前，第五灯将一方锦盒交给了她，托她将此物送回宿明山。
  那时第五灯垂着眼，轻声道，“这是我对宿明山与梧迹国的交代，从此之后，我就是第五灯，不再是什么胶许宫的圣女。”
  谢琼岚看着自家师姐憔悴的面容，再一次泪如雨下，哭着道，“。。。师姐，跟我走吧，离开这里，不要管这些坏人了！”
  在宿明山上时，那些长老对她们都很好，唯有在提及圣女们的职责与禁忌时才最严肃。
  长老们说过，宿明山的弟子在成为圣女后绝不可动念情爱之事，嫁人生子更是荒谬至极。
  如今，她的师姐面色苍白得不成样子，尽管抚摸小腹的手是那样温柔，但那指骨伶仃，好像一用力就能弄碎。
  第五灯为她抹去眼泪，那双绝美的眼眸看着她，像是在看着许多年前哭闹着问她要糖吃的小师妹。
  第五灯说，“不了，在宿明山中，我从来都没有活成我自己的样子。如今在这里陪着他，陪着我们的孩子，是我的选择。”
  她看了一眼钟风华后又将视线转回至谢琼岚身上，“。。。听说胥引之境的红槐很美，替我多去看看。”
  谢琼岚泣道，“师姐，你难道不想去胥引之境看看我吗？为什么要我替你去看？我们应该一起去看才对！”
  第五灯只是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琼岚，我很高兴，当年在下山时将你一起带走，如今你有了自己的生活，我真的很替你高兴。”
  那你，师姐，你呢？
  你会为现在的自己高兴吗？
  谢琼岚直到最后，还是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
  直到她将第五灯交给她的东西送回宿明山，而后宿明山在很快的时间里选拔出了新一任的圣女入住梧迹国的胶许楼。
  然后没多久，梧迹国的四王妃诞下了一个女儿，经由梧迹国的国师推算，乃是凰女降世，于国大吉！
  梧迹王室下令全国连贺一月，庆祝凰女的到来。
  不过十年，那位四王子便在一众兄弟中杀出重围，登上了梧迹国最高的那个位置。
  这位新君主登上王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召回了埋伏边境的兵力。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
  等凰女长成之后，那个一决胜负的那一天到来。
  一时之间，两国毗邻的土地上竟然多年来鲜少有兵戈灰冷的寒光，取而代之的是春雨过后又一场新绿。
  有人说，还好，至少在凰女长成之前，洪荒大陆上将有一段平静的日子。
  有人说，风云变幻不断，这块土地上的争斗就没有停止过。
  ——————————————
  第五灯再见到津离信的时候，已经是近百年之后。
  孩子还在她的腹中安稳地待着，只不过比刚刚诊出孕期的时候略略顶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神族血脉不同，妊娠之期也各有不同。
  显然她腹中这位，是个更长的。
  闲来无事的时候，第五灯也曾仔细考虑过这个严肃的问题，毕竟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肚子里究竟怀的是男是女。
  原先路过人间的时候，她听说孕妇可以通过口味变化推测男女，但她现在既喜欢吃酸的，还拒绝不了辣的。
  用灵力探知呢，又的的确确只有一个生命在成长。
  第五灯沉思许久，果断道，“。。。这是一个能憋的住事的孩子。”
  她所居的这座神山风景不错，在侧峰顶上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大湖，湖中被她施法植了不少莲花菱角，便是三九寒冬也不会凋零。
  自小腹逐渐隆起以来，第五灯便感到一股灼灼之气包裹着她整个身体。
  这股力量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也在一天天积累酝酿。
  她不是没有在猜测孩子是男是女的同时，想起那个困扰过她的预言。
  但还是在下一次腹中传来那种像小鱼吐泡泡的动静时，轻轻抚着肚子。
  然后告诉里面那个‘小混蛋’：“不论你是不是凰女，你都是我的孩子。”
  对孩子好，当然也要对自己好。
  于是，她便在湖边小亭处搭了茅屋，栓了小舟。
  若是感到灼热之气渐盛，便借助湖中水凉之势安抚腹中孩子的异动。
  津离信回到神山的那天，夏日微雨。
  第五灯在湖中心的小舟船头白衣而立，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正在看荷叶间的锦鲤嬉戏。
  平静的水面上是荷叶遮处的阴影，白雨落珠在荷盘间打个滚后落入水面不见。
  水面下是两尾红色的锦鲤，在水波间摇曳着漂亮的尾巴。
  第五灯正看得入神间，一个涟漪在阴影处绽开，两条小鱼瞬间游入湖底，不见了踪迹。
  等到水纹平复，水面映照的是一张注视着她的熟悉的面孔。
  第五灯抬眼望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距她不足两丈远的水面上出现了另外一叶小舟。
  舟上人如她一般，也是一袭简单的白衣，浓墨般的发用一根玉簪绾在脑后，只是在这雨中没有打伞，任由漫天微雨落在他俊朗的眉眼间。
  第五灯看着他，轻声道，“。。。下雨了。”
  你就算没有施展法罩，也该撑一把伞。
  津离信也看着她，道，“小雨，无妨。”
  第五灯垂下眼眸，实在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
  好像什么都想说，但都堵在嘴边，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沉默在这连雨声都几近消失的湖中心蔓延。
  好在，津离信没有沉默下去，他问，“这么长时间了，你还好吗？”
  他的视线下垂，落在她的腰腹间，声音有些涩然，“。。。孩子，有闹腾你吗？”
  第五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天。”
  “那你昨天——”
  津离信神色有些不自然，“昨天，我太忙了。”
  第五灯有些失望地看着他，但这种凝望并不能伤害到眼前人分毫，也不能让他与自己分担心中的酸涩。
  第五灯不认为身怀有孕的她，会是津离信生活中一切事情的第一选，但还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政务，阻拦了他来到这里的脚步。
  贪心不足。她在心里这样评价自己。
  她重新看向平静无波的水面，就算目光能灼痛对方的心，那也不是她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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