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愿成

他们自进入无望山后就能够切身体会到什么是另一维度的空间。
  这里脚下的山石像是粘稠的血肉所铸就，每一步都像是在拔着自己的脚往前挪动。
  山峰陡峭，罡风呼啸。
  进来这么多日子，他们没有一次见过太阳的升起，睁眼便是灰蒙蒙的天。
  直到最后，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去，最后甚至是钟风华。
  。。。。。。
  钟风华倒在登上山巅的前一刻。
  他陷在轰然关闭的石门后面，自己挥动着浸满浓黑的妖兽之血的长剑，一边将津离信等人往身后的出口处推。
  就在他的身体即将被淹没在妖兽巨大的利齿下时，一道白色的身影抱住了他，随即白色的保护法罩瞬间撑开。
  第五灯：“琼岚！”
  津离信：“师兄！”
  津离信将身边受到妖兽之血感染，已然异化的修士缚住，然后不可思议地望去。
  只见谢琼岚扶住力竭的钟风华，双手死死地抱住他，白色的保护法罩随着她的动作愈发灵力大盛。
  在听到第五灯喊她的时候，谢琼岚将脸从钟风华的颈边抬起来，张了张嘴，像是说了些什么。
  直到仿佛没有穷尽的妖兽将那块白色法罩尽数淹没，留在津离信与第五灯眼里的就只剩石门关上时巨大轰鸣后震起的碎石。
  第五灯呆呆地坐在地上，全身狼狈，鬓发凌乱，白裙染血。
  她看到了谢琼岚最后那句话，。
  谢琼岚说，“我留在他身边，我很高兴，师姐，快走！”
  那个总是活泼得有些过分的师妹，在那样的生死时刻，抱着钟风华，像是抱着此生最大的安心之所。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虽然被擦过了，但淡淡的血腥味还是掩盖不住。
  第五灯抬起头，是津离信死命不让眼泪掉下来而憋得通红的脸。
  视线一转，是他那另一只微微颤抖却仍旧握紧长剑的手。
  自入山以来，许多次死里逃生，他都是这样，一手持剑警惕地望着四周，一手在衣摆上蹭了蹭，然后来扶她。
  第五灯垂了垂眼眸，撑着津离信的手站起来，第一句话便是告诉他，“。。。我是梧迹国宿明山的弟子。”
  津离信微微睁大了眼睛。
  宿明山，是梧迹国上至王室，下至平民心目中的神山。
  梧迹国并不如津离国的神族血脉纯净，于是便督崇神脉纯净之道，而宿明山，就是此道的发源之地。
  据说每五万年，宿明山中便有一位圣女下山入驻梧迹国内的胶许楼，接任上一任圣女的职责。
  那时他抱着秘法札记当话本子读，还为这事问询过自己的父君。
  他问津离王，“为什么宿明山的人要帮梧迹国？”
  梧迹国王室嗜杀之势愈增，在津离信看来，这样的王室不应该成为带领人族安居乐业的神明。
  津离王那时身坐高位，目光无悲无喜,告诉他，这是天道持衡。
  多年前的对话如今在他的耳边响起。
  第五灯也看着他，说，“津离国的二殿下，你可会后悔？”
  会不会后悔奋不顾身地救我那么多次？会不会后悔倾心相待？
  呼啸不尽的罡风在山巅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此时的无望山顶安静的很厉害。
  ——————————————————
  “后来呢？”津离月问。“父君怎么回答的？”
  眼前的女子怅然般叹了口气，与津离月一模一样的眼睛在茶香氤氲间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津离月拨弄着茶匙，慢慢等待对方的回答。
  自眼前一黑后，她的意识便来到了这个地方，一间不大不小的竹室。
  而从她记事起就没见过面的母亲，第五灯，就在竹室间坐着烹茶，像是自很久前就在等待她的到来。
  虽然没有画像，也不记得对方的样子，但津离月就是知道，眼前的人就是第五灯。
  她的娘亲。
  第五灯将茶盏放下，并没有直接回答津离月的问题，只是缓声道，“我与你父亲见到了无望山的山神，束净子。”
  “他给我们俩一人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
  “一个？！”津离月问，“不是说三个吗？”
  第五灯轻轻一笑，“。。。我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我们虽然到了山巅，但还是没有找到璃玉吧，”
  竹室外阳光正好，透过窗棂倾洒而下，将第五灯整个人蒙在一种似有似无的光线中。
  茶炉的火焰舔舐着茶壶底，满室都是茶香。
  第五灯：“那时我其实没有什么非要实现的愿望，进入无望山也不过是因为想要逃避一些人的荒谬的想法。”
  津离月像是想起了她看到的无望山下的那些人，说，“那个叫做梧山正的历王相信了先知的预言？”
  第五灯：“对。”
  自先知预言之后，梧山正便将所有善于推算之术的术士纠结到一起，最后还真叫他们推算出来，凰女的问世与第五灯有匪浅的关系。
  尽管没有圣女嫁人的先例，但梧山正还是有了娶第五灯为妻的想法。
  而第五灯不堪其扰，便选择在接替圣女前进入无望山，生死有命，她让老天帮她选择一次。
  后来，她遇见了津离信，还与津离信一起得到了无望山的许诺。
  第五灯继续道，“我将束净子的允诺封入我的玉笛，后来送给了你的父亲，而他则选择将愿望当场兑现，救回了他在乎的人。”
  然后，失去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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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风华与谢琼岚还好，毕竟身处无望山中，山神搭救他们并没费什么力气。
  只是伤重难行，于是津离信将他们托付给虚妄之地的小精灵们代为看顾。
  然后他带着第五灯以及涂山后和津离佩的一缕神魂回到了津离国。
  看着津离王与蓟蓝失而复得的惊喜表情时，他却提不起一点高兴的情绪。
  他望向第五灯，眼神冷漠。
  看向眼前熟悉的王宫，也像是蒙在了一层法罩后面。
  但除此之外，他还是津离信。
  他知道第五灯挂念宿明山，于是便为第五灯挑选了津离国境内离梧迹国最近的一座神山居住。
  那里有整个津离国最好的星空，白日里于宿明山遥遥相对。
  他与第五灯在这里参拜天地，结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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