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来者

津离月与钟渡远在无垠处前看着虚妄之地的一望无际的迷雾，然后又面面相觑。
  钟渡远淡声道：“无垠处好像只能带我们来到这里。”
  诚如津离信与钟渡远之前描述的那般，无望山的存在就像是存在于大陆之外的另一个维度，灵力探知薄弱，如今就连无垠处都被隔绝，复现不了山上的画面。
  津离月看着刚刚无望山矗立的位置，微阖着眼，没人知道她眼底的情绪是什么样子。
  也许是真的没有缘分，第五灯出现的时候戴着白色的帷帽，津离月根本看不清她的样子。
  第五灯离开津离王宫几百年，整个王宫都找不出来一幅关于她的画像，就连津离国史上对她的存在也是描述寥寥。
  津离月幼时曾问过林姑姑，娘亲她究竟长什么样子？自己与她长得像不像？
  林姑姑是王宫里的老人，曾经被父君指派服侍娘亲，直到娘亲离开王宫，隐居暇山。
  而从那以后，林姑姑便深居长宫，津离月见到她是三百岁时被害那年，灵核受损，幸得药王救治转危为安。
  林姑姑给她带来两个侍女，便是棠执与梨浸。
  林姑姑说，是她娘亲第五灯留给她的，而她自己则是帮第五灯教习了一段时间，却不想，还是来晚了，让人有了可乘之机，害她至此。
  津离月记得，那时父君站在她的床头，低着头，像是自责，又像是羞愧。
  津离月那时病迷糊了，听说林姑姑要走，她赶紧拉着林姑姑的衣袖不让她走。
  林姑姑的手很软，很暖和。
  最主要的是，林姑姑知道第五灯，了解她的娘亲。
  于是林姑姑陪着她在唯洛宫待了三个月，在一次林姑姑又流露出那种怀念的神色时，津离月终于忍不住问她，关于第五灯的事情。
  林姑姑看着她，却又像是透过她看着那个很久之前的人，告诉她：“你长得其实不太像你母亲，行为举止，眼神气质都更像君上，只除了。。。这双眼睛。”
  与你的母亲像极了。林姑姑这样说。
  津离月一直微阖着眼，所以她没有看到钟渡远看着她时眼中的担忧之色，钟渡远抿了抿嘴，还是没有走上前去。
  自见到钟风华开始，他心中的心情激荡其实并不亚于津离月。
  原来父亲年轻时，是那样的一个人，行事沉稳，但又干脆利落。也曾有那样的飞扬快活的岁月。
  饮酒折花，抱月对琴，落拓潇洒。
  但当他见到谢琼岚的时候，他却情绪安定了下来。
  神生虽漫长，但如父母子女，兄姊弟妹，其实都只能在自己漫长的生命中陪伴那么一段时间。
  在这一点上，怕是人族与其他各族最大的区别。
  钟渡远在回到胥引之境，再次拜祭父母双亲时，看着两块已经经过几百年风雨的灵碑，他告诉一旁同样担心他的师父，无妨，至少，他知道他们在哪里倒下。
  至少，他们在胥引之境，陪了自己这么久。
  不知过了多久，虚妄之地突然闯入一伙行列整齐的修士，虽是修士打扮，但见他们的行为举止，说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不为过。
  前头有一人手里还牵着一个被缚了双手，衣裳破烂，面有红肿的男人。
  那男人在无望山出现过的地方前停下来，被绑住的手微动，似在掐算。
  不多时，他睁开双眼，朝着那群修士后拥上前的身着华服的人跪下，然后颤抖着声线道：“启，启禀历王，时辰已至，山归混沌，姑娘好，好像已经进去了。”
  被他叫作‘历王’的那人，身着一身金线密织的华服，眉眼间若浓墨重画，鼻梁高挺，不怒自威。
  闻言，历王略顿了顿，没有说话。
  他后面的一个修士此时持着一根闪着微弱黑光的长鞭来到跪着的男人面前，抬手就是一记狠辣的抽打，那男人的脸上瞬间被掀掉一块血肉，痛苦哀嚎着倒在地上。
  虚空之中的钟渡远微微侧身，站在了津离月面前，于是津离月只看到了那男人被抽倒在地，其余的并没看清楚。
  她正要扒着往前看，钟渡远却在此时转过身来，一边继续替她挡着画面，一边道：“这鞭子沾染了魔气，最是折磨神志，创口难看，你别看了。”
  津离月终于停下了扒着他的动作，甚至还后退了一步，然后又拉了钟渡远一把。
  魔气她知道，对于修行之人最是忌讳。
  哪怕她们生来便有神族血脉，这种魔气对于运用灵力来说还是有所冲撞的。
  她之前看蔡云归的长鸢暗报，就看到之前有一个凡人修士遇到魔气的事迹。
  那凡人已是三世苦修的功底，这辈子只要不作孽，好好修炼，下辈子直接出生即飞升也说不定。
  可叹他识人不清，竟在这关键时刻善心大发，救了一个被部族驱逐的魔女。
  二人并未如凡间话本子那样相识相爱，一直就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关系。
  但他这辈子还是凡身，行走于江湖，避雨于草舍。
  魔女的身份一朝暴露，于他便是倾覆之祸。
  两方纠缠对峙期间，竟不慎致一幼童夭亡。
  凡人痛苦不堪，周身气息紊乱，魔女搭救，一丝魔气借此寄生于凡人体内。
  从此之后，不说修行，保持躯体不被异化已是竭尽全力。
  故事最后便是江海寄余生。
  当时蔡云归拿着这暗报，很认真地问她，“你说将这个素材作为写夫子布置的‘论安全教育与个人成长的关系论述’的小论的依据好不好？”
  当时她也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幸灾乐祸道，“我觉得你不如拿李不言做论据。”
  一旁的李不言托着腮帮子，苦着脸，那叹气声简直可以形容为一唱三叹。
  闻言，他很是硬气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浑身疼，我不知道，不知道！”
  蔡云归悠悠道：“我要是拜祭先祖的时候偷吃贡品，我是没脸说的。”
  津离月喝了口茶：“还在那装神弄鬼，神叨叨地跟李相说，‘李意迟！祖宗我对于你的贡品很满意，但下次你就不用来了，直接给你孙儿吃就行啦！’。”
  蔡云归道：“你爹以为你撞鬼了，直接使用他的成名绝技——霹雳十三拳，给你这顿轰啊~~~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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