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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总有孩子太较真


  马克思主义哲学告诉我们,实践是检验认识真理性的唯一标准。

  在遇见小王子裴远晨前,陆缱曾以为自己的教师之途定然是六畜不安,群魔乱舞,天天在被熊孩子气死的边缘反复横跳才是。

  十岁上下,正是孩子特别皮的时候。不说别人,就说陆缱自己前世这时候翻个墙、抄个作业、装病逃个学、给老师起外号哪样都没少干过,不谈学习母慈子孝,一谈学习鸡飞狗跳更是每日必演曲目。就是陆缱那懂事敦厚的大哥偶尔也会和父亲顶个嘴。

  没办法嘛,激素决定的问题,谁也解决不了。

  这不,就连自己的亲师父颛顼子临行前也嘱咐过自己如果镇不住厂子便去找在附近隐居的刘文杰刘夫子帮忙。

  所以在上路前,陆缱特意准备了些清热去火外加速效救心的药材以防不测。

  可没过多久的时间,陆缱却发现自己白准备了?!

  裴远晨,大概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吧?

  从楚国国都丹阳到封地籍昭要先走一个多月陆路,然后是两个月水路,再走七天陆路。一路行来,莫说是孩子,就是个成年男子怕也经受不住。刚上路的时候陆缱还担心这么小的孩子,又是王族之后,怕是经受不住长途颠簸,在路上闹起来可怎么办?谁料这孩子上路以来这一个多月竟然不哭不闹,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看书?

  看书?

  想起自己小时候偷偷在教科书里挖个洞看小人书的过往,陆缱仔细看了看裴远晨所看的竹简。

  《公输》

  嗯,好的,实践活动告诉我们这孩子真的是在认真学习,并不是我们所以为的那样。

  家有学霸,万事省心啊。

  “先生,”似乎是察觉到陆缱的目光,裴远晨抬头,唤了一声。

  这孩子一路上没几句话,一到驿站就自己乖乖进屋,此刻突然开口,陆缱竟无端生出一种受宠若惊之感。

  “怎么了?”陆缱问。

  “没,没事。”裴远晨低下头小声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几天说话吞吞吐吐的?”陆缱笑着伸手摸了摸裴远晨的头问:“下午便要上船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裴远晨摇摇头,没说话。

  “先生,我可以不去吗?”不知过了多久,陆缱听见裴远晨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在马车上闷了这么久,这孩子居然一点都不想出去走走?

  陆缱望了一眼一听上街高兴的都要蹦起来的阿泽,又看看裴远晨仔细想了想,这孩子一路走来话都不曾多说几句,什么也从来都不说好与不好,一副任凭安排的态度,似乎过于听话了一些。

  孩子在该有自己主意的时候太听话懂事,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陆缱神色微微一凝。

  “先生,我去便是”见陆缱愣神,裴远晨垂眸,开口道:“是远晨不懂事,先生您罚我便是,不要气坏了自己。”

  “远晨啊”陆缱叹了口气摇摇头,摸了摸裴远晨的头顶安慰道:“你别怕,我没有生气。你不想去先生陪你就是,别怕啊。你是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才是正常的。你不要怕,也不要讨好别人,有自己的想法就要说出来,明白了吗?”

  裴远晨似懂非懂的观察着陆缱的神色,似乎想以此判断陆缱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不好,这孩子从小受了不少苦,怕是把我说的话当成随意敷衍之语了。

  陆缱牵起裴远晨的手道:“这样吧远晨,先生向你保证,哪天我要是真生气了,一定告诉你,好不好?”

  说罢,陆缱伸出右手小指勾住裴远晨的小指问:“咱们拉钩好不好?”

  “拉钩?”裴远晨问。

  “对,就这样。”陆缱点点头,拉着裴远晨的小指摇晃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要。”

  还没等陆缱说完,裴远晨便猛的甩开了她的手,并同时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陆缱:???

  陆缱发誓,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裴远晨这么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不要上吊!先生会死的,先生不许有事。”裴远晨低下头沮丧道。

  “好好好,”陆缱无奈的哄孩子道:“那咱们真诚拉钩,一百年不许变好不好?”

  裴远晨还是摇头。

  “为什么不好?”陆缱奇道。

  “先生只许了一百年,可商周时期的姜尚姜子牙直到139岁才驾鹤西去。那剩下这些年,我岂不是惹恼先生而不自知?”裴远晨一脸认真道。

  不是,孩子,咱们抠字眼也不带这么抠的,修法律条文也就您这谨慎程度了好吗?

  最终,在裴远晨的“建议”下拉钩变成了真诚拉钩,永远都不许变。

  看着裴远晨心满意足回去读书的背影,陆缱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句:

  “这年头,看来家有学霸也不省心啊!”

  去市集前,陆缱特意把怀恩拉到一边,两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怀恩是楚宫旧人,据说在楚宫待了快四十年,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看着裴远晨长大的。

  说起此事陆缱就忍不住想吐槽一句苛待儿童。

  裴远晨,楚王后所出第三子,楚王亲封的籍昭君,封地在经济落后、战火不断、地形崎岖不平的蛮荒之地也就算了,临走前连个欢送仪式也没有一大早直接打包装车送走咱们也不说什么了,问题是您一共派了三个孩子一个老仆是不是就有点太过分了?

  哦,顺便说一句,那三个孩子还是陆缱张口要来的,都是奴隶出身。

  一个叫澹台泽,七岁;一个叫诸云起,十二岁;最大的一个叫章台柳,十三!

  好,行政人员指望不上,您总得派几个人护送下解决一下安全问题吧?

  那么请问尊贵的楚王派人了吗?

  当然派了,还不少呢!

  足足两名士兵呢!

  三个多月的路程?

  两名?士兵?

  开什么玩笑?

  押送流放犯也就这个阵容吧?

  哦,不好意思,根据楚国的律法押送五人及五人以上犯人至少需要配备四名士兵。

  陆缱看了一眼特意给裴远晨做的糕点,一动未动,再度叹了口气。

  是夜,陆缱裹了披风站在裴远晨门前,透过窗纸,看着房中熄灭的烛火,轻轻问了句:

  “远晨,睡了吗?”

  房中传来几声窸窣作响的声音,下一刻,裴远晨开门,出现在陆缱面前。

  “先生。”裴远晨低头,小声唤道。

  “怎么还没睡?”陆缱伸手帮裴远晨理了理衣衫问:“睡不着吗?”

  裴远晨闷闷的嗯了一声。

  陆缱的手微微一顿,继而神色如常问:“要不要出去走走?”

  “先生稍等,”裴远晨看了陆缱一眼,直接开门出去了一趟又光速回来。

  接着,他没说话,自己乖乖系好披风,默默跟上陆缱。

  这孩子干什么去了?这么快?

  陆缱心下疑惑,然见裴远晨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没多问。

  “我听怀叔说”陆缱斟酌了一下用词,尽可能平静道:“你前几日,梦魇了?”

  裴远晨嗯了一声,低头。

  一阵冷冷的铃声响起,裴远晨抬头,见陆缱持着两只铃铛站在月光下。

  裴远晨静静看着陆缱。

  见裴远晨一脸茫然,陆缱把其中一只递给裴远晨笑道:“你行了拜师礼,我还未曾给过你信物,这铃铛是我偶然得到的,两个铃铛相互感应,一鸣则俱鸣。你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不想惊动他人只要摇一摇铃铛我便知道了。”

  晚风轻轻吹过,似乎什么人在风中轻声叹息。

  出乎意料,裴远晨把铃铛握在手中,转头沉默半响又忽然道:“先生,您还是不要对我太好的好。”

  似乎没想到这个开展,陆缱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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