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忏悔之泪（二）

黎明时分，远处的山峦在晨雾的笼罩下若隐若现，天空在山峦的最高处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宛如一幅神秘而美丽的巨画。
  在黎明的曙光中，塔拉姆集结了他的部队。
  他所带领的这支部队是伊国参照美利国军事架构所建设的一个装甲步兵营，下辖四个装甲步兵连、一个坦克连以及一个保障连，配备了四辆坦克、五辆轮式装甲车、十二辆吉普车以及七辆运输卡车——这个装备和火力，放在伊国军中已然是顶尖水准了。
  然而，为了确保这次任务能够顺利完成，杜勒将军竟然还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份惊喜——一支装备有苏制自行榴弹炮的炮兵连，以及一个先进的防空导弹连！
  面对这样豪华的阵容配置，就连一向淡定的塔拉姆也不禁有些激动了。
  终于能够上阵杀敌了！
  三年来的日夜苦练，只为等待这一刻！
  而现在，检验成果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塔拉姆在操场上为部队作了简单的动员演讲。台下的战士们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呼吸着清晨新鲜的气息。当塔拉姆讲话完毕，战士们激昂的口号如澎湃的巨浪般席卷了整个基地。
  紧接着，塔拉姆接到了一份突如其来的任务计划：他的部队需要立即前往位于西北部边陲之地的库扎米山脉，寻找并捕获那头在导弹轰炸中逃脱的怪兽“琳达”。
  捕捉怪兽“琳达”？
  塔拉姆心中十分不解。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手中的任务通知，努力地想要在字里行间看出一个答案。
  杜勒将军既然临时为他配备了更为强大的火力装备，难道不是应该让他前往那冲突激烈的前线去杀敌建功吗？
  可为何现在反倒是将他派往了那荒芜凄凉的深山之中，去追捕那头行踪飘忽不定的怪兽“琳达”呢？
  拥有这般强大的火力，如果不能被派遣到最前线的战场上去奋勇杀敌，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副营长阿米尔指挥部队登上各自的载具，抬手看了看腕表，还有十分钟，他们便要出发了。
  当他前来报告时，却看到塔拉姆如同雕塑一般，呆呆地站在司令台上，双眼毫无焦距地盯着手中的任务通知，仿佛整个人已经与周围的热闹完全隔绝。
  “营长，请你登上指挥车。”阿米尔迈步上前，打破了塔拉姆沉默的隔阂。
  塔拉姆转过头，双眼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只见他微微颔首，用一种坚定而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命令：“通令全营，以装甲步兵连为前锋，沿西北方向道路往库扎米山脉进发，防空连保持雷达开机，发现任何非友军战机，直接开火击杀！”
  “这……”阿米尔愣了愣，似乎还没从塔拉姆突然变更的命令中缓过神来。
  然而，塔拉姆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思考和犹豫。
  “执行命令！”
  他狠厉地抛下这一句，随即朝部队一侧的指挥车走去。
  闷热的机舱中，塔拉姆与阿米尔面对面坐着，刺鼻的柴油味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不时袭来，身体也因不透汗的头盔和防弹背心而不停地淌汗。
  塔拉姆坐在装甲车的后座上，手中轻轻擦拭着一把老旧但锋利的军刀——这是他父亲交给他的，据说这把军刀曾在战场上抹掉了至少十名敌人的脖子。
  自他收下了父亲的军刀起，他便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做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入敌人的胸膛。
  部队在背对着太阳缓缓行进着，很快便由宽阔平整的水泥路面转入了崎岖不平的泥泞道路，不停咆哮的机器震起了轮边的碎石，像是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塔拉姆抬手推开自己一侧的射击孔，目光透过狭窄的窗口，投向了远方那朦胧的地平线。
  在清晨阳光的照拂下，库扎米山脉在朦胧的地平线上渐渐延伸开来，浓浓的白雾不停地向更高处奔涌，让这座大山以一种极为雄伟的姿态矗立在小小的射击窗之中。
  收回目光，他瞥了一眼焦虑地抚弄着武器的阿米尔。
  “阿米尔，你看起来有些紧张。”
  阿米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抬头，只见对面的塔拉姆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盯着自己。
  “怪兽没什么可怕的。就在十天前，我的长兄塔雷米就在帕什尔山谷，现在我们只是重复一遍他当时做的事情而已。”塔拉姆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的，塔雷米上校是一名英雄。但是……”
  “但是什么？”
  “我听说怪兽‘琳达’在抗下近两百枚导弹的轰炸下逃走了……”
  “是的，这个无可否认。”塔拉姆肯定地点点头。
  他知道，在面对强大的敌人时，不能仅凭一腔热血和盲目自信，企图用表面上的掩盖和否认来轻视敌人的强大。
  因为这种轻视只会使士兵们对敌人的实力产生错误的判断，进而在真正的交锋中手足无措，导致部队溃不成军。
  “但是你想想，近两百枚导弹是直接锁定了怪兽‘琳达’进行轰炸的吗？”

  阿米尔略一思考，随即摇摇头。
  “没错，不是。这就意味着怪兽‘琳达’即使拥有再庞大的身躯，真正对它造成威胁的也不过数枚导弹，这远不及两百枚导弹的全部威力。”
  塔拉姆顿了顿，将擦拭得发亮的军刀郑重地插入刀鞘，随后又把擦拭军刀的方巾一丝不苟地对折整齐，放入自己胸前的口袋。
  “其次，据怪兽‘琳达’体内的定位仪回传的信息，怪兽‘琳达’在进入这一带山区后，移动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这与评估的数值不一致。”
  “最重要的是，怪兽‘琳达’沿途留下了不少血迹，尽管这些血迹在它进入库扎米山脉后消失了，但我认为这并不是它伤口痊愈了，而是它有一些别的能力将这些血迹进行掩盖——”
  “也就是说，怪兽‘琳达’在导弹轰炸中已经受了伤，而且伤的不轻。”
  “如此，你还要惧怕它吗？”
  塔拉姆直视着阿米尔的眼睛，声音如同深邃的湖水，平静而坚定。
  “那……杜勒将军为何要为我们配备一个先进的防空导弹连？”
  “那是为了防止别有用心之人利用边境冲突的契机，偷偷渗透进这里获取怪兽的位置情报！”
  “这个国家，当初可是不择手段地袭击了我们的临时怪兽研究所！”塔拉姆咬牙切齿地说着，眼中的怒火仿佛能将周围的一切都点燃。
  车内很快再次陷入沉默。
  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了他们的思绪，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整个人竟被一股巨力从座位上抛飞起来。
  “怎么回事？”塔拉姆接通了车内的通讯电台。
  “报告营长，前方的道路像是被什么东西摧毁了，出现了好几个大坑。我们刚才就是在其中一个大坑的边缘遇到了塌方。”
  “需要绕路吗？”阿米尔下意识问道。
  塔拉姆摇摇头，刚毅的面庞上透出一丝凝重。
  “全体都有，停车警戒，步兵下车，装甲车辆原地待命。阿米尔，带上第一连和我一起前去查看情况。其他人保持警惕，注意周围环境。”
  命令下达后，装甲车缓缓停下，引擎的轰鸣逐渐平息。塔拉姆与阿米尔带领着第一连的士兵们迅速下车，五辆装甲车黑洞洞的炮口各自瞄准了一个方向，防空连中两辆自行高炮则是瞄准了两侧的天空，防空雷达悠悠地转动着。
  晨光中，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道路被毁的区域，脚步在泥泞的地面上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足迹。
  走近之后，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原本笔直通畅的公路在此处支离破碎，十几个巨大的坑洞仿佛大地张开的巨口，宛如陨石撞击后留下的遗迹，吞噬了前方的道路。
  这些大坑深约两米，直径则达到了五米，坑洞边缘散落着断裂的混凝土块和石头的碎片。
  塔拉姆仔细观察着坑洞边缘的痕迹，试图从中找出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看那些划痕和压痕，不像是自然形成的。”他指向一处明显的拖拽痕迹，“更像是某种巨大生物所留下。”
  阿米尔紧皱眉头，环顾四周：“能造成这种规模破坏的生物——”
  “怪兽‘琳达’。”
  塔拉姆低声吐出这个名字，目光穿透迷雾，仿佛能看见那未知的怪兽在山林间潜行的身影。
  “这些大坑的痕迹看起来很新，说明怪兽不久前才经过这里，甚至它可能就在这附近。”
  “我们必须更加小心了！”
  “需要绕路吗？”阿米尔问道。
  “不。要是绕路可能就找不到怪兽的踪迹了！”
  随即他叫来了保障连的连长。那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皮肤黝黑的小伙。
  这位连长的双眼闪烁着自信，用手指向不远处忙碌的作业现场，只见一台台重型机械在保障连战士们的熟练操作下高效运转，铲起一铲铲泥土，精准填补道路的受损部分。
  “保障连正在开展填土作业，预计两小时，道路将被完全恢复通行能力。”
  阿米尔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他迅速从车内取出一张详细的地图，并将其递到塔拉姆面前，凑到他身旁压低声音说道：
  “沿着这条路直走十五公里就是加兹村了，这条村子人口不多，与外界的接触也很少。”
  “值得注意的是，根据现有资料显示，加兹村村长室的电报在昨日并未作出任何回应，也就是至少在昨天，这条村子就已经失联了……”
  听到这里，即便是素来以沉稳着称的塔拉姆，也无法再保持他一贯的淡定与从容。
  “出事了！命令保障连加快进度！”
  “能否从地方部队借调一架直升机先行侦查?’
  塔拉姆沉默地摇摇头，抬眼望向西南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无数重峦叠嶂，在那里，他们与土国的边境冲突正愈演愈烈。
  “现在几乎所有直升机都正在应对边境冲突，根本没有多余的空中装备协助我们开展侦查。”
  “现在我们能有这个规模的火力，还是杜勒将军临时调来的!”

  不过，保障连的小伙子们显然没有让塔拉姆失望。
  仅仅一个小时后，这条布满坑洼的道路就恢复了通车。
  当塔拉姆和他的队伍踏入加兹村的那一刻，他们仿佛走进了一个死寂的世界。
  塔拉姆从装甲车的顶盖上探出身体，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原本繁华的村庄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
  那些曾经的房屋、街道和广场都被摧毁得面目全非，到处都是倒塌的墙壁和断裂的横梁，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浩劫。
  空气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悄悄弥漫着，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然而，最让塔拉姆感到震撼的，是那些姿态扭曲、表情惊恐的石像。
  它们遍布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石像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努力张大的嘴巴仿佛在向他们求救。
  它们的身体被扭曲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挤压变形。
  它们仿佛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瞬间被冻结在了时间的长河中。
  塔拉姆走到一尊石像前，仔细观察着它的表情。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庞，眼中还残留着惊恐和绝望的神情。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触摸着石像冰冷的表面，仿佛能够感受到那个人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无助和绝望。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阿米尔忍不住问道。
  塔拉姆摇摇头。
  如此诡异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遭遇。
  他转身对士兵们命令道：“所有人分头行动，仔细搜索这片区域。任何可疑的痕迹都不要放过！”
  士兵们纷纷应声而去，开始在废墟中仔细搜寻。他们翻开一块块破碎的砖瓦，挖掘着每一寸土地，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而塔拉姆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这片被遗忘的土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石像被发现。它们或躺或站，姿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透露出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在搜索的过程中，塔拉姆还发现了许多其他奇怪的现象。有些地方的土壤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红白色液体，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像是怪兽‘琳达’的血液。”
  塔拉姆慢慢地蹲下来，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蘸取了一点奇怪的物质。他感受到手指上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物质竟然异常粘稠，仿佛有着生命一般。
  他将手指凑近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刹那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钻进了他的鼻腔。那是一种酸臭腐败的味道，让人作呕，仿佛它已经在这里腐烂了许久。
  “这个味道……可以肯定怪兽‘琳达’绝对伤得不轻！”
  “血迹在这里重新出现，结合建筑的毁坏程度，或许当时村民曾与怪兽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塔拉姆接过阿米尔递来的毛巾，将手上让人作呕的奇怪物质细细擦去，随后又吩咐道：“取些样品，回头送到实验室里去。”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突然大声喊道：“营长，快来看！这里有情况！”
  塔拉姆闻声赶去，只见那名士兵指着一个黑洞洞的地窖入口说道：“营长，我们在这个地窖里发现了一名幸存的男人！”
  几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地窖，这里的空气弥漫着潮湿和霉味，令人感到不适。随着电筒的亮光，他们发现这个地窖内部并不宽敞，四周都是粗糙的石壁，偶尔有滴水声在寂静中回荡。
  在地窖最深处，他们终于看到了那名幸存者的身影。只见他躺在一块破旧的木板上，衣衫褴褛，脸色苍白，显然已经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和折磨。
  “你叫什么名字？”塔拉姆塔拉姆走到男人身旁，盯着男人躲闪的眼睛问道。
  “哈……哈桑。”男人的声音颤抖着，仿佛连说话都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你不用害怕，我们带来了强大的武器，无论什么东西在这些家伙的面前都顶不住一个回合！”塔拉姆侧着头，示意男人看看自己身后全副武装的士兵们。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塔拉姆的问话，男人低下头像是在回忆着，但很快，他的双手开始胡乱地舞动，双眼中开始闪烁着难以名状的惊恐与激动。
  终于，他发出了颤抖而又惊恐的声音：
  “山……山神……加库玛……山神加库玛活过来了！”
  “你们以为这点东西就能和山神加库玛抗衡吗？”
  “哈哈哈——所有人都会变成石头！所有人！”
  “包括你们！”
  男人尖厉的喊叫在狭小的地窖里反反复复地回荡着，如同诅咒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这时，一旁士兵脚下的地板在踩踏下发出吱吖的响声，男人立刻如惊弓之鸟般飞也似的钻进了漆黑的床底，任凭士兵如何拖拽也无济于事。
  “营长，现在怎么办？”阿米尔皱着眉头问道。
  “立刻上报加兹村的所有状况，同时命令部队继续向前推进！”
  塔拉姆转身朝着地窖的出口处迈步而去。走到中途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侧过身来，伸出手指着在士兵的拖拽下拼命缩回床底下的那个男人，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把这个家伙也一并带上吧！”
  说罢，他再次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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