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宴客

“是，公子。”异土一脸凝重。

        “公子，异土此番按照你的吩咐查探，确实见到了那位清倌。但见她虽然面容憔悴，身形消瘦，有些病态，脸上却全无白斑，我又教别人查看了她的全身，也皮光肉滑，无任何殢雪症痕迹。”

        听白心头一突，“那清倌是何人？三公子为何怀疑她会患有殢雪症？”

        霍凌游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听白，你可曾听过阮明这个名字？”

        听白脸色微变，轻咬了一下嘴唇。

        那阮明在云翕城也算有名人物，他在云翕时，曾托人查过此人，如今霍凌游问起，显然是推测出自己与那阮明有些渊源，可他仍然心有余悸，无法袒露心声，是以低头不做声。

        霍凌游见他情态，知他不愿开口，便也不逼他，直接道：“阮明乃是云翕一商人，三年前死于类殢雪症，而那位清倌，曾是阮明的一名小妾。据案宗记载，阮明死时正与这名小妾在一起。”

        异土补充道：“且他的死状与徐祖尧一般无二。”

        听白幽幽地道：“三公子的意思是，阮明也是服用过量的荀草致死的？”

        “是。只是当时的官差以为阮明是患病而死，尸体未曾解剖便就下葬，如今时隔太久，恐怕只剩一堆白骨，无法证实他真正的死因。”

        听白想了想，道：“那阮明，是否也与韩伯霭有所关联？”

        “听白想的不错，他们确有联系。

        “韩伯霭、徐祖尧、阮明，和那个赌徒于湖皆为焦泽人。当年焦泽乡大灾，几人逃难去到云翕城，后阮明在云翕发迹，剩下三人又相继来到渥丹。韩伯霭也发了小财，捐了个小官，他因才貌出众，结实了秦大人长女瑾辰。

        “瑾辰自小患有隐疾，曾有婚配，但夫妻关系不睦，遂和离了，与韩伯霭再婚时已年过而立。而徐祖尧虽自身不堪，但与韩伯霭关系甚好，便也做了一个小官。”

        听白暗自思忖，这几起案件虽然时间间隔不一，但死者死因类似，看来不似意外，应是有人蓄意用毒谋杀。阮明死时，韩伯霭与徐祖尧已来到渥丹，且崭露头角，再加之时间间隔太久，不在场证据无从查起。

        三名死者皆为焦泽人，韩伯霭与徐祖尧本就是亲戚，于湖也说自己认识韩伯霭，那么这阮明也极有可能与其他三人相识。不论如何，此案件与韩伯霭定有重大关系，所以韩伯霭为此案的突破口。

        此外，关于荀草，那个神秘的仙首村究竟是否真实存在，韩伯霭是否真的去过那里，目前还尚未明晰。

        听白沉吟道：“此案有些扑朔迷离了。”

        “徐祖尧的死，我们侦查中颇多受阻，线索极少，想来是秦家自觉蒙羞，加以阻扰。对于于湖之死，我也曾问询过韩伯霭，但韩伯霭矢口否认与于湖相识。想必他若是真的与于湖有过交情，如今人已死，也不会轻易承认了。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帮助于湖偿还债务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韩伯霭。以他的为人，此番举动不可能是单纯的接济老乡，而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中，要用钱财来堵住他的口。

        “我正在派人加紧询问，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人证或物证。”霍凌游顿了顿，语调怅然，“如今已有三人殒命，必须要尽快找出凶手才行。”

        听白欲语还休，心中好生委决不下，是否将全部实情都告知他，还是自己独自暗中调查？

        若是两个月前，他定不会如此为难，那时他还是孑然一身，除了庆苏以外，无人可聊心事，可此时的他，心境有所改变，正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霍凌游看出他心事重重，也猜到他有所隐瞒，却不会特意追问。

        他心知，若自己执意问询，定会造成对方的反感与不便。且让一切顺其自然，待听白自己敞开心扉，方可成事。

        “听白，时辰不早了，你歇息吧。”

        听白知他不会留宿此屋，心中千结难解，只是点点头，“三公子晚安。”

        霍府今夜高朋满座，主角并非霍徊，而是他的三儿子——霍凌游。

        霍凌游今日正式拜官侍御史，众位同僚皆携礼相贺，故而晚宴热闹非凡。

        世人皆知，霍徊对曾经的如姬孟淮心情深似海，也因此对这后寻来的儿子宠爱有加，仿佛要把过去十年中错过的都补过，也像是把对他母亲的愧疚与怀念都寄托在两人之子的身上。

        霍凌游本身也极为会看眼色，霍徊平日铁骨铮铮，不苟言笑，但每每霍凌游的一些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却总是能触动老父亲柔软的内心。因此今日霍凌游拜官，才会如此多的人前来祝贺，一则是给霍家面子，二则也是通过讨好霍凌游来投奔太傅大人。

        霍徊的大夫人早逝，身后只留下霍曲寄一子。

        当年谋逆之战，是孟淮心救霍徊曲寄父子于危难之中，因此几年前霍凌游被寻回，大哥曲寄便不遗余力地照顾、支持三弟，大嫂盛浅予性子温和大方，也夫唱妇随，对霍凌游很是亲切关怀。

        而如二夫人田蓉膝下的长女海安与次子朗熙，则对霍凌游的到来表示大为不满。

        霍海安自知已嫁为人妇，不便多参与霍家事宜，所以更多的是暗中指使弟弟朗熙去给霍凌游使绊子。霍二公子看似俊俏精明，实则更多是听从母亲与长姐的命令。他也知父亲最为宠爱老三，嫉妒之心愈来愈深，巴不得他出现问题，教父亲对他失了兴趣，所以才会一连告状霍凌游与听白之事。

        至于如三夫人向令仪，只有二女相伴，次女名为望荃，三女名为凝欢，后收凌游为子，对他也是极为看重。霍凌游心思细腻，对两位妹妹礼遇有加，因此兄妹三人关系亦颇为和谐。

        霍凌游此时身着黄杉长袍，额发润滑乌黑，眼如鹰利又如鸽灵，轻身速行，来往于宾客之中，游刃有余，好不得意。

        在场宾客也皆对这位青年才俊赞不绝口，夸他少年有为，办案如神。只不过这些夸赞之中很多都是夸大其实，当事人对此心知肚明，从未骄傲自大、睥睨得志。

        纵然他惯于讨好他人，也并非逆来顺受，曲意逢迎。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遵从了一句话“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而已。可对于他的本心，至此所有一切，都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且待时机成熟，他可以安然放下一切，不生任何留恋之情。

        霍凌游拜官，霍家宴请宾客，其余三大家族也闻声而动，派人送来贺礼。虽然霍秦两家不和，但礼节等事也不可怠慢，只是来者停留片刻，便匆匆离开。

        周家算是与霍家有姻亲关系，周擎宇乃当朝太宰，其胞姐正是曲寄亲母。

        周家长子维尘与霍曲寄自□□好，竹马情深。

        次子蜀葵，天性纯然，初识霍凌游，便觉他十分有趣，久而久之与他亲近起来。

        霍凌游也知周蜀葵不同于其他同僚与兄弟，只当他是个可爱可靠的弟弟，见他饱读诗书，且熟悉各种奇闻异事，便将类殢雪症一事说与他听，竟真的得到了一些可靠信息。

        周维尘带着周蜀葵前来祝贺，与霍凌游交谈了几句，便去找霍曲寄谈天说地。

        周蜀葵见大哥走了，又四处张望了一阵，低声对霍凌游道：“三表哥，听白没在你身边吗？”

        霍凌游对他毫不避讳，“听白此时应在岚蒸台。”

        周蜀葵撇了撇嘴，“我就猜到那个听白非等闲之辈。三表哥，你如此这般，教问薇怎么办？”

        周问薇是周蜀葵的双生姐姐，两姐弟的相貌和性格有□□分相似，只是周问薇一直受着父亲的宠爱，稍有些跋扈，但心地良善，是一位妍姿俏丽、通情达理的可人儿。

        霍凌游自然知道周蜀葵之意，坦然答道：“蜀葵，我只把问薇当做妹妹看待。”

        周蜀葵左右为难地道：“我当然知道你把她当妹妹，可问薇不这么想，我不想见她伤心。”

        霍凌游轻轻摇头，面露无奈，“感情之事，本就不由自主，我也不愿伤害问薇，只是实在勉强不来。”

        两人正说着，只听有一人底气十足地道：“好外甥，今日真是大喜啊。”

        霍凌游回头一看，只见向蓬气度不凡地朝他走来。

        他脸色阴了下去，低身行礼，“多谢舅舅。舅舅过奖了。”

        向蓬将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意味深长地道：“孩子，再接再厉。”

        他斜眼扫了一眼肩上的手，又见眼前人神色傲然、盛气凌人，咽了咽唾涎，想要反驳什么，可又似突然没了气力，只道：“是，舅舅。”

        酒过三巡，晚宴结束，各自回府。向令仪本想留霍凌游在家，结果他以还有要务处理为由，去了素荆苑。

        他此时百感交集，他知今夜自己的表现在父亲和舅舅看来完美无缺，可越是满足了他们的心意，他越觉得自己活得太过压抑，这种生活根本不是他所意愿的。

        世人只当他身为霍三公子，呼风唤雨，好不威风，可谁又知他的心事与烦忧呢！

        他长叹一声，推开正屋。

        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屋中居然有一人在内早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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