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父兄

霍凌游适才嬉笑随意，眼见来者出现，瞬间变得稳重安静。

        他看了一眼听白，似给他信号，然后轻快地迎上去，恭敬行礼，“参见父亲大人、大哥、大嫂”他的话语稍顿，眼波在那年纪最轻的青年脸上一扫，“二哥。”

        但见霍徊面色红润，目光如炬，轻捻美髯，不怒而威，想来年轻时必然是位风度翩翩佳公子。

        那年纪稍长的青年方脸凤目，真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逸群高雅，稍胜霍凌游的稚气轻灵。那少妇面含秋月，谈吐文雅，恰似牡丹如立花丛，明艳高贵，不可方物。另一青年虽貌似潘安，颜如冠玉，但举止稍显高傲轻浮，脸上总是含有一种轻蔑的神色。

        听白随着异土等随从一起也低身行礼。

        霍徊淡淡地道：“凌游来了。”语气却充满怜爱。

        霍凌游回道：“是，爹。”

        此刻，几位身着锦衣华服的大人见霍徊现身，都殷勤地向他们走来，寒暄见礼，并拥着他离开中庭，步入中堂，似有事商议。

        听白见霍徊离开，霍凌游的神色稍微活络了一些，想来他是有些惧怕他父亲的，觉得他很是可爱，儿子怕老子也是天经地义，这位玩世不恭、倜傥不羁的霍三公子也不例外。

        霍大公子曲寄最先开口，“三弟，你身上之伤，可痊愈了？”

        霍凌游笑如光朱，声如铃，“多谢大哥关心，我已全好了。”

        霍曲寄面色稍安，又瞧了一眼霍凌游身后的听白。

        听白见他愁容初现，心下不妙，便不动神色地后退半步，将身子大半部分藏在霍凌游背后。

        霍曲寄轻叹一声，“三弟，你年纪尚浅，涉世未深，父亲旧友的千金不少，你应与她们多多结交才好。”

        霍凌游知霍曲寄意指何为，笑着接口道：“大哥多虑了，凌游自知性子顽劣，恐那些千金贵体不愿与我结交。”

        霍曲寄并未读懂霍凌游言外之意，只当他是自谦，“三弟，你风采独立，何故如此贬低自己？若你有心结交，大哥我”

        曲寄之妻盛浅予轻轻拉着丈夫衣袖，霍曲寄顿时止住了话语。

        盛浅予软语道：“寄哥，想来三弟自有打算，你不必事事为他安排。”说着眼光落在听白身上，微微吃惊，瞬间又化为浅笑。

        霍凌游知大嫂真心帮他，便感激地道：“多谢大嫂宽纵凌游任性。”

        霍朗熙在旁甩甩衣袖，似在整理仪容，语气清高，语调不善，“老三，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你身边的小厮也算是换过一茬了吧。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总往小-洞天跑，坏了霍家的名声。”说着，怪笑地盯着听白。

        霍凌游将霍朗熙的目光挡住，不卑不亢地辩道：“二哥，我们彼此彼此。不过二哥可知这男子的好处，随便一身装束便可带在身边。不比那些肥环燕瘦，各个涂脂抹粉，太过麻烦。二哥你也知我耐心没有你好，等不及也不想等。”

        霍朗熙知他心存讥讽，刚要反驳，便被霍曲寄插话道：“二弟，三弟，你们二人好自为之。”

        霍凌游挑衅似的看了一眼霍朗熙，霍朗熙啧了一声，他二人齐声回道：“是，大哥。”

        盛浅予见丈夫又要开始说教，放眼一望，嘴角上扬，指着不远处的一位大人，打岔道：“寄哥，你看你岳父大人到了，咱们要不要上前问候？”

        霍曲寄本性耿直淳善，又极为温恭自谦，对弟妹温柔关怀，对长辈更是毕恭毕敬，敬重有加，如今听妻子言道岳父大人到来，那必要前去仔细嘘寒问暖一番，随即道：“予妹说得对。”然后又对着霍凌游和霍朗熙道，“二弟，三弟，我先去拜见盛大人。”

        霍凌游俏皮地对盛浅予嘻嘻一笑，“大嫂，也替我向盛伯伯问好。”

        霍曲寄点头答应，盛浅予笑意盈盈，两人牵手离开。

        霍凌游见哥嫂离开，欲转身面对听白，他无意中抬头一望，惊喜之容难以掩饰，他伸手指天，但见那月如圆盘，美妙非常，道：“听白你瞧，今日虽为十七，但冰团未缺，仍十分圆润。”

        听白也举头望去，“是啊，好美。夏夜本就精彩，再加上夜风习习，果真目适体舒。”

        风似乎听到听白的赞美，想要表现自己的魅力，忽的吹来一阵猛的，将大家的衣襟吹起。

        霍凌游轻捷地拉了一下听白的手，感觉他手心冰凉，关怀地道：“听白，你是否有些冷了？”

        听白见他对自己含情脉脉，心中忍不住欢喜，娇声回道：“我天生体寒，并不觉得冷。”

        霍凌游轻咬下唇，低头自语道：“对，我竟忘了这个。”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忘记身边还有霍朗熙这样一号人物。

        霍朗熙开始还漫不经心，后渐渐变得烦躁，最后实在忍不住，叫道：“老三，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最好收敛一点。”

        霍凌游假意不懂，“二哥，我只不过聊聊天而已，如何收敛？难道教我闭口不言吗？这里不是咱家，就算是咱家，你也不可教弟弟不能言语啊。况且一会我们还要献礼，若我一言不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有多傲慢清高呢，继而难免会被人误会我霍家瞧不起人。到时候爹责怪我，我可不敢撒谎，只能如实禀报，讲是二哥你教我不要说话的，倘若爹再罚你，那你也怪不得我了。”他又转身问听白，“再说了，听白以你对我的了解，我是那清高的人吗？”

        适才霍朗熙只不过斥了一句，结果被霍凌游如连珠炮一般地反击，只见霍二公子脸色铁青，毫无还口之力，听白不禁唇角微翘。

        他觉得这霍三公子太过逞口舌之争，还是小孩心性，怜爱之心又起。

        听白如此想了片刻，突然意识到无论霍凌游做了什么，不论他的行为是否符合自己的思想范畴，自己皆会拐弯抹角地为他辩驳或加以欣赏，这种类似“护犊”的感情，怎会如此悄无声息地滋长在自己的心间呢？

        他笑意渐消，心中打鼓，不想承认自己对霍凌游的“偏见”，但又无法逃避。此刻他看了一眼霍朗熙怒气冲冲的脸，只是摇摇头，不做声。

        霍朗熙原本就与霍凌游不和，可面对霍凌游的伶牙俐齿却无从还击，心里气恼得厉害，只得轻哼了一声，不打招呼便走开了。

        霍凌游见听白脸色有变，不明就里，他本就对听白的如尘之念捉摸不透，既渴望与他在一起，又惧怕与他相处，生怕自己的所作所为违背了他的心意，教他不睬自己。但他也有自己独特的方式来应对听白，这几日里，他好似做实验一般，试探着听白，发现只要自己稍微对他撒娇，他便拿自己无能为力，有时还会主动伸出小手来拉拉自己。

        思至此，他也不再乱猜，欲要再使出那招“撒泼”来。

        可在此刻，却听又有人朝他们叫道：“三表哥！”

        只见一名少年兴致冲冲地向他们快步走来。

        少年身着紫缎黑纹紧身长衫，身材颀长偏瘦，葵花籽脸显得很是稚气，眉毛细细弯弯，眼波似水灵灵，流光溢彩。他似乎是蹦跳着来到他们身边，娇俏可人，教人很是亲切。

        霍凌游笑晏晏地道：“蜀葵表弟。”

        霍徊的大夫人周氏乃周蜀葵的亲姑姑，是以两人以表兄弟相称。

        周蜀葵机灵地点了一下头，目光敏锐地聚焦到霍凌游身后的听白身上，停了片刻，手指指了一下他，但手臂并未抬高，此举既谨慎又不失体统，问道：“三表哥，那位小厮，是新来的吧？”

        霍凌游知他所指是谁，便柔声回道：“这位公子名叫听白。”

        他的目光只要离开听白片刻，很快便又被他吸过去，仿佛对方的身上有一种磁力，教人无法长时间移开眼睛。

        听白见他如此介绍自己，猜测这位周蜀葵公子应为霍凌游熟络之人，若是不相干的朋友，他大可随口一答，也可免得诸多麻烦，如今却十分郑重地说出自己的名字，想必他与周蜀葵的关系非同一般。再见这位周公子举止文雅，姿态天真，想来也是一位正直可信之人。

        周蜀葵笑眉轻扬，道：“听白公子，你好。”

        听白上前抱拳行礼，“给蜀葵公子请安。”

        周蜀葵不禁猛吸了一下鼻子，叫道：“听白公子，你好香啊！”

        霍凌游听周蜀葵此话，也凑到听白身边，低身将鼻子靠近他的肩头，“是吗？”

        听白心下不解，低声对霍凌游道：“三公子，我并未佩戴香囊。”

        周蜀葵似乎听到了他们的悄悄话，摆了摆手，坦然地道：“非也非也，此为体香，非香囊那俗气之味。世间之人皆有自己的体味，只不过大多数人的气味都是相似且无特殊之处，只有极少数人的体味，极为特别，这个‘特别’包括酸、臭、涩、辣，当然也包括公子身上的‘香’。”

        霍凌游欣笑道：“听白有所不知，蜀葵天生嗅觉异于常人，灵敏至极，很多人无法嗅到的味道，他都可以轻易辨别，所以适才他才会说你体香扑鼻，恐怕这味道，连你自己也毫无察觉。”

        听白展眉怡悦，红霞浅现，“原来如此，听白还是第一次听说。”

        周蜀葵笑眯眯地望着听白，突然脸色一变，正色道：“对了，三表哥，你教我查的东西，我如今有了一些结论。”

        霍凌游的目光忙从听白身上移开，肃然问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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