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阿桃跟小柔正在玩编花绳，眼看着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红棉绳在阿桃灵活的巧手下变换了诸多花样，小柔简直不要太新奇。

        “小柔，咱这人生就好比手里的绳，遇到什么人碰上什么事，你就这样或那样地变一变”阿桃边讲大道理手下也不停歇，自己可是在小学时候就把绳子玩得炉火纯青了。“懂了吗？”她又把变幻是蝴蝶形状拆开，那条棉绳随即恢复原状，“但是，无论怎么变，你要记住，你还是你。”阿桃把红绳系在小柔细细的腕上。

        小柔被她这番话给说迷瞪了，似懂非懂的眨眨眼。

        忽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小柔赶紧过去开门，阿桃则抓了把瓜子悠哉悠哉磕起来，回味自己这发挥不俗的言论，得意中翘起小脚。

        嬷嬷一看是小柔，往屋内探探身子：“没找你，叫那丫头。”

        阿桃往裤身上蹭了蹭油手，嬷嬷上下一打量她，人还是挺整齐的。阿桃不明所以，但这嬷嬷脸上表情怎么透出些许微妙呢。

        “你是昨夜里最后伺候世子爷的吧。”

        阿桃却不敢直视，心有焦虑，这李铮去了一趟天居阁，回来又要拿她开涮了？她回忆昨夜的种种细节，除去自己稍有尴尬的身份，明明伺候的那位爷很是舒服啊，醒酒汤一滴不剩的喝完了，还睡得贼香。

        “阿桃是吧，世子爷吩咐了，有赏！”嬷嬷眼角笑纹乍现，亲密地拍了拍阿桃刚磕完瓜子的手。

        小柔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拽着呆住的阿桃蹦蹦跳跳。“阿桃姐姐，世子爷赏你了！我还从没遇上过呢！”

        嬷嬷也跟着应和：“你这个有福气的丫头，还不快去领了赏赐后拜谢世子爷恩典。”

        阿桃这下也绽开笑靥，虽说还是暗自有点怪异，但李铮总算干了件人事——陟罚臧否，奖罚分明，算他还有些公私分明的仁义傍身。

        “哇，阿桃姐姐，世子爷赏赐了这么多东西吗？！”

        小柔兴冲冲的围过来观望，桌面几乎被琳琅满目的金银细软堆满了，阿桃自己也很吃惊，喂李铮一碗汤的效益居然赶得上其他奴婢半辈子的积攒了，这买卖可真是划算。要是她志不在此，讨好讨好主子就能吃喝不愁的日子还真是来得轻巧又舒坦啊！

        阿桃瞧小柔满是羡慕的眼神，想起自己以后还有的是要麻烦她的地方，于是叉着腰很豪气的来了句：“小柔，这些你尽管随便挑，喜欢什么拿什么！”

        小柔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弯弯，拿着中意的胭脂水粉和金钗玉簪爱不释手。

        夜幕中的高山流水楼仍有一柄暖烛在自如穿梭。

        那点温暖的光亮一直行至最一间偏僻的小屋前，而后来人抬手敲了敲门进入。

        屋内只能趴在床榻上的归箭赤着血痕条条的上半身，脸色仍旧苍白如纸，见到一袭月白衣角，他强忍疼痛准备起身行礼，可冯玉温将烛火放在桌上，向他微微摆手，接着又从衣袖拿出一小瓶瓷白放在他手边。

        “明日叫你师父帮你敷在伤处，此药有奇效，你坚持每日一敷就可。还需注意静养。”

        归箭握住那冰凉的小瓷瓶，心生感激，其实这也不是冯郎君第一次来私下关照。对上面的人，他只不过是个趁手的“武器”，是个“工具”，对于冯玉温来说，这样的“武器”“工具”多的是，何况他也不属于最好用的那个。但冯郎君却将他看作有血有肉的人，他如天外谪仙，但此时温和叮嘱的话语却只显露出最平常的关怀，不带半分悲天悯人的高傲和可怜。

        归箭想起了谁呢，对，那个唤他“少侠”的小娘子，她名为阿桃，似乎只是偌大王府中一个随处可见的丫鬟，但她又是那么独一无二，她会用自身最自然的一切赋予你心安，她的一切又是那么生动与娇俏。归箭在和她交谈时，他突然发觉自己生活富有盼头，生命结出意义，以及胸口那颗活生生“砰砰”跳动的心脏。

        “你近日可是遇上了什么人？”冯玉温淡淡开口，看似是个问题但却用肯定的语气。

        归箭不自然的神色出卖了他，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冯玉温心下已然猜到答案。他断然不会被一个受伤的刺客拖住，能拖住他的，只有他自己那颗纷乱的心。

        “郎君”归箭口舌干涸，灰扑扑的脸上竟多了几分红润，他开口又闭上，很是犹豫。他想说那是个甜得像蜜桃样的小娘子，可想起郎君和世子的关系，归箭决定还是不再言语。

        “若是中意，早些表明。”冯玉温像一个邻家哥哥般含笑，拿起烧到半截的烛炳，他又是一挥手，慢步离去。暖黄之下，原本温和的面容沾染几分罕见的阴凉之意。

        徒留归箭一人在黑暗中反复咀嚼着那八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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