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晨起，看来又是不见李铮的一天。阿桃还在思考怎么混入天居阁打探消息，这里虽也有不少奴才伺候门客，但都是管事们专门分派的，要是自己就这样冒冒失失闯入，保不准就被当成居心不良的小人给处置了。可恶啊！这冯玉温难不成一辈子就长在那栋楼里了？阿桃拿着鸡毛掸子的手在空中愤恨挥舞几下。

        “阿桃？”芷兰的疑问声从门口传来。阿桃收了收表情。

        “兰姐姐，这里我都打扫完了。”她一笑，露出一侧的梨涡。

        芷兰点头，原来是夏季需要给世子爷准备石榴饮，原材料不多了，小厨房的人手不够，这回让闲事的下人去园子里采摘处理。

        芷兰的活还没干完，等回话的小奴才还在院外恭候，于是天将降大任于阿桃也。

        阿桃心想摘石榴的活还算轻巧，顺便还能解锁新区域，要是老天开眼，或许还能打探到点别的消息。

        “小弟，额大哥？”阿桃在对方眼中看到惊异与恐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为缓解尴尬送上真诚一笑。

        “咱们这是要去哪啊？”又是一阵沉默。

        阿桃的社交恐惧症差点复发，想来自己的模样也是和蔼可亲型的，一般跟别人搭话都能得到回应。阿桃上下打量离自己三尺的带路人，身量不高，偏瘦弱，灰蓝的套衫和裤子，这年纪顶多也就初中生左右。看来就是个负责跑腿的，阿桃在府中也待了半年多光景，原本见一个就可怜一个的同情心最终被司空见惯的苦命人打败，于是不得不“入乡随俗”，接受了自己身为一个局外人的设定。

        路上炎热，又弯弯绕绕，要不是还存有清醒意识，阿桃都以为这小子要把自己给拐卖了。恍惚之间，阿桃好像在不远处的亭子中瞧见了被管事嬷嬷说教，落寞饮茶的世子妃，当然，她现在的任务不在此，所以只能快步走过，离远了许久才朝后方眺望一二。繁茂的枝叶层叠，遮挡了阿桃的视线，只见湖中亭高高耸立的一个小尖，在白云蓝天下分外鲜明。

        带路人停下，怯生生望一眼也只看着阿桃的衣襟下摆，交代完后就利落的转身返回。

        阿桃没看出这小男孩染红的耳畔，推开刻有浮雕的柴门，阿桃感叹王府果然奢华，这硕大的果园一眼居然看不到头。阿桃想起姥姥家附近的一片桃林就招来不少观光，这王府的都能安个售票处直接当采摘园了。这里自然没有什么售票员，但倒是有几个专门管理果蔬的老奴。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伯接待了阿桃，见只有个娇小的娘子，还帮忙摘了不少石榴。阿桃觉得这是因祸得福，自己还免费体验了次采摘园活动，劳动和汗水可谓是快乐的源泉，故而身上黏湿湿的难忍也被抛到九霄云外。

        之后便是将这些石榴籽粒粒干净剥出，捣成原汁。有老伯大娘的全力相助，阿桃在这些程序上也没费多大力。舂捣中浓稠的紫粉色汁液散发出新鲜水果的独特香甜气，阿桃独自坐在石凳上，额头的汗珠将碎发洇湿，连两条细长的眉毛都是水淋淋的。她沉醉于自己半日的劳动成果，淡粉色的衣领在水渍中沾惹上石榴的清香，贴在裸露的肌肤上随着呼吸起伏。

        归箭就是这时候闯入的。作为世子爷亲派的近身侍卫，他只知万事都比不上保证那位冯郎君的安危，因而，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不能视同小可。而昨夜的刺客，按着世子爷的神情，似乎与府中内眷脱不了关系。因他办事不力，让那刺客掩以夜色不知逃向何处，他虽不擅察言观色，但世子爷眼里的阴冷却一目了然。今日顺着那刺客留下的并不明显的痕迹，他翻檐走壁一路追寻，等回过神来，花果香气已充盈在鼻尖。

        不远处除草的老伯被这忽然跃进的一身黑衣吓到失语，归箭收起佩剑，规矩地点了点头表明自己并无恶意。他耳力向来极佳，顺着力道忽轻忽重的捶捣声，脚下如猫般无声无息靠近。

        阿桃正欢快，竟然没注意到有人投来的灼灼视线。

        一声突兀从篱笆处传来，像是两人嬉笑细语，阿桃用衣袖抹汗，双颊透出胭脂般的粉嫩颜色。

        “你是？”阿桃睁大双眼看向来人，心有余悸，这古代的能人将士真是厉害，稍不注意自己的小命可就消无声息的交代了。

        黑衣男子并未再走近，稍作停留，略带一丝思考，拿剑的手抬起作了一礼，而后在无言中后退离去。

        真是怪人！阿桃腹议。这王府大了，果然什么鸟都有。

        担心自己不值钱的小命，阿桃还是稍作整理就跟老伯大娘们道了别。可未曾想到，园外篱笆处那位像个哑巴一样的黑衣男子居然还没走，似乎是在等人样子。阿桃捧着瓷瓶，迅速张望一眼，心里有点不安稳打算快步走开。

        那黑衣男子绝对是后脑勺也长了眼睛，要不怎么伸出长剑一下拦住自己去路。阿桃不由得惊恐，来王府这么长时间了，这些书中人物她不管是不是知晓，基本上都没有主动来招惹她的。再说了，她的身份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婢子，还有谁能跟她有关系。

        难不成这是自己失散的亲戚？阿桃想出些狗血剧情。书中有哪个形象能跟他对上号呢？

        “少侠，你认识我？”阿桃讨好一笑，担抱紧了怀中瓷瓶。

        “在下与姑娘并不相识。”归箭还未拦过小娘子，眼睛不知道放在哪，只能紧盯着自己剑柄。他觉得这问题有些莫名其妙，自己的回答也是莫名其妙。

        于是收了剑，沉声问道：“姑娘是何时来这果园的？”

        阿桃似乎猜到这人大致身份，听他的话语气像极了审问，想必是奉谁之名在做调查。既然如此，她一个小平民做好配合就行。于是从头到尾详细交代了自己来此的时辰，原因和过程。

        见这男子低眸思考，阿桃便多看了几眼，窄身黑衣显得腰细腿长，身量颀长，肩膀宽阔，加上浓眉高鼻和黑色马尾，活脱脱一个少年英雄。阿桃还发现，这人还戴着一副皮质护腕，看来是个实打实的练家子。

        这是李铮手底下的侍卫？阿桃脑筋一转，能在这王府行动自如，身份肯定跟李铮脱不了关系。若是能从这样的人口中打探些消息，应该都是些可靠且劲爆的吧？

        “少侠？”被轻声唤回的归箭眼神聚焦在这张白净的脸上，一个笑悠悠漾起，左侧出现个明显的小梨涡。

        归箭眼神收回，对着阿桃再次作礼，一袭黑衣轻盈离去。

        “诶！”身后有吃力奔跑的脚步声，归箭明知自己时间紧任务重，仍是无端慢下了脚步。

        “少侠，我还有事情没有问你。”阿桃三步并做两步，微微喘气。“我是世子殿下的近身婢女，素不知外事如何，但若能为主子效几分薄力，我是万分情愿的。”阿桃搜肠刮肚，把彰显自己忠心的客套话通通来上一遍，随后装作委屈与担忧样子：“我虽然不知少侠你在处理何要事，不过，昨夜里我与另一奴婢的小院中有些异响，我无意起夜心生怀疑，但一个弱女子实在不敢有何举动。不知？”阿桃尽量保持自己的真挚，不过，自己也不算说谎，昨夜院中确实有异响。

        归箭说起来学武多年，但大半是有勇无谋，也算几分胸无城府。如今听完阿桃可怜的叙述，直觉脑子一股热流涌上，虽然面上仍是平静模样，但心中决定早已让他热血沸腾。

        “姑娘放心，在下就是来追查此，今夜我会守在院中，若还有何异响，望姑娘第一时间告知。”

        阿桃大喜，果然让她给蒙对了，脑袋里的剧情梳理也逐渐清晰起来。世子爷那边，仇敌只有当朝太子的死对头贵平王一个，看来这次派来追查的应该就是想要刺杀李铮的人。这小哥是个武夫，还是个智商不太高的武夫，阿桃暗自高兴，这工具人来得还真是场及时雨。

        拜别这少年，阿桃一路上都笑意宴宴。这就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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