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武林纷争（十八）秋水伊人慰我离思

“前辈，我来了！”一个俏生生的女声好似也愉快地应道。

        不远处，一个浅绿色的身影，袅袅婷婷地朝兰麟樾走来，正是那位美人：依依，迈着她的“七步宝莲”而来。

        见对方走到自己身前，兰麟樾看着她，微笑道：“柳依依，果真是人也美，名字也美！”

        原来这个依依姓柳，真是名字也美，人也美！

        柳依依也报以微微一笑，还是俏生生道：“前辈要的东西，晚辈已经帮前辈拿来了。”

        原来那天她不告而别，竟是帮兰麟樾拿东西去了？

        说着，柳依依低下头，将手中的一柄剑和一个小小的包裹用双手托过头顶，毕恭毕敬地奉到兰麟樾面前。

        兰麟樾也没再说话，直接拿起了那把剑，这把剑的剑鞘极为简陋，剑柄看着还有点奇怪，似乎比正常的剑柄小了许多。

        兰麟樾看见这剑鞘，立刻皱起了皱眉，不悦道：“这么好的一把剑，装这么个剑鞘干什么？真是暴殄天物！”边说着，用一手把剑拔了出来，另一手则立刻把剑鞘扔到了地上。

        刹那间，兰麟樾的手中，似有银光颤动，原来这是一柄上好的软剑，寒光若水，剑身上离剑柄约莫一寸处，刻着行云流水的四个字：“秋水伊人”，当然又是个好名字！

        兰麟樾指尖拂过这“秋水伊人”四字，不由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抖直了剑身。

        软剑当然不是抖一抖就能直的，是兰麟樾以真气灌注，将其逼直，软剑此刻也变成了□□的利刃。

        兰麟樾，挽了个剑花，口中吟道：

        “自爱残妆晓镜中，环钗漫篸绿丝丛。须臾日射胭脂颊，一朵红苏旋欲融。“

        ”山泉散漫绕街流，万树桃花映小楼。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

        ”红罗著压逐时新，吉了花纱嫩麴尘。第一莫嫌材地弱，些些纰缦最宜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今日江头两三树，可怜和叶度残春。\"

        居然是唐代诗人元稹写给亡妻的五首《离思》。

        兰麟樾配合着这前四首《离思》的每一句，共刺出了一十六招，这柄“秋水伊人”在兰麟樾的手中，柔时似在身侧婉转缠绵，偶尔却又直刺破空而出，银色的剑光缠绕着胭脂色的兰麟樾，正是：须臾日射胭脂颊，一朵红苏旋欲融！

        只是到了最后一首，兰麟樾居然收起剑，跃上了那株梨树，摘下了一枝梨花，然后飘然落在柳依依身前，微笑着，将那枝梨花，递给了那个柳依依。

        柳依依怔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茫然地接过，心中重复着这句：“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眼前的这个人，送一枝梨花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这五首《离思》的前三首，兰麟樾念出来，柳依依并不熟悉，但这第四首，却是人尽皆知。柳依依也知道那是诗人为悼念亡妻所作，所以柳依依呆在了那里。

        柳依依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人，自己幼时曾见过，自己还是偷偷瞧见了，自己偷偷瞧见了自己的师傅在折磨这个人，师傅将她身上的刚刚结痂的伤口撕开，却又给她涂上伤药，等它结痂又将它撕裂。柳依依知道师傅是在折磨这个人，师傅在她的心口刺上了自己血莲花的图案，那是师傅给自己的裙下之臣，也是给自己的奴隶，刺下的标志。

        但这个人，她绝不会是师傅的裙下之臣，她更不会是师傅的奴隶。因为有一天，这个人居然走了，还是当着师傅面就这么走的，师傅那时候的样子茫然若失，好像过了好久才清醒过来。之后师傅很害怕，害怕江教主怪罪，所以还一路追着这个人，甚至追上了武当山。但最后，师傅却受了很重的伤回来，还被江教主责罚，在那之后师傅的伤，就再也没有好过。

        但是，师傅临终前，居然跟自己说，让自己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去找这个人，说自己可以相信这个人。师傅和这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自己并不是个笨人，但是自己却想不通。

        兰麟樾收剑在侧，将手中的花枝递给柳依依，微笑着问道：“依依，我这一十六招《离思》剑，你，可看明白了？”

        柳依依更想不通了：怎么？这个人那天叫自己回南京帮她取了这柄剑来，竟是要教自己这套剑法吗？

        兰麟樾见她茫然，摇了摇头道：“算了，看样子，你也没学过使剑，我这套“离思”也繁复了些。”

        同时，兰麟樾心道：看样子，你也不会懂我这“离思”之思了！

        “秋水伊人”是兰麟樾母亲的爱物，因为这是她与她的那个他的定情信物，当年他们交换佩剑，定下十年之约。他说：若他十年还未有所成，他就会回来娶她。

        但是，十年啊，十年能产生多少变故！才三年，她就被迫委身当时的魔教教主玉麒麟，终是遇人不淑，因而抱憾终生。

        兰麟樾少年时，读到这五首离思，便想着如果母亲能遇到一个像诗人元稹这样的男子，那她就不会受这么多苦，而自己也就不会有那样的童年。

        少年的兰麟樾，虽然只是在幼时从母亲的口中听说过这柄“秋水伊人”软剑，但在心里，取这《离思》中的前四首，配合着“秋水伊人”这柄特殊的软剑，创出了这一十六招“离思”剑法。

        这“离思”是兰麟樾悼念母亲之思，也是自己的“白首之心”。

        年少时的兰麟樾也有想过：若自己他日遇见的自己的那个他，他必是自己的“巫山之云”，而自己也必须是他的“沧海之水”！

        “曾经沧海难为水”！兰麟樾手中的“秋水伊人”在低处，亦如沧海般翻涌！

        “除去巫山不是云”！兰麟樾手中的“秋水伊人”到高处，即若流云般缥缈！

        “取次花丛懒回顾”！兰麟樾却是举剑回眸，留下惊鸿一瞥！然后回身刺出破空一剑。

        “半缘修道半缘君”！兰麟樾逼直剑身，斜向刺一剑，却终又收剑于身侧，也收“离思”于心间。

        虽然这一十六招，今天是用这“秋水伊人”第一天使出。但它们在兰麟樾的脑中，早已演练过百遍，千遍。

        刚才，她的剑，如行云流水，她的人，若游龙惊鸿，身剑合一，更是心剑合一。

        但柳依依，又怎么懂得这里面的剑心和剑意呢？

        所以，兰麟樾摇了摇头，对柳依依说了那句“算了”，然后把“秋水伊人”缠到了自己腰间，饶了一圈，收到剑柄处，兰麟樾的手好像按到了一处机括，剑柄居然变化了形状，容那剑身穿过，然后又绕了一圈，兰麟樾又按到了那处机括，这剑柄便将缠绕过来的剑身扣住，就像一条普通的腰带一样。

        这柄‘秋水伊人’果然名副其实，如秋水般依人。

        柳依依看见了，想：她居然知道这里面的机关，那天她说这把剑是她先人的遗物，看来是真的。莫非她真的是那洪珊瑚的后人？那也难怪会与那江独流有仇了。

        原来，这柄“秋水伊人”正是兰麟樾的母亲，也是昔年白莲教教主玉麒麟的夫人，洪珊瑚之物。

        而这个玉麒麟，传说中是个武痴，只想着怎么练功，根本不理教务。据说后来江独流是趁那玉麒麟练功走火入魔时，杀了他，并夺得了这个教主之位。

        此刻，兰麟樾收好剑，又接过柳依依手上的那个包裹，打开来，里面好像是一本书，兰麟樾随手翻了翻，立即大笑了起来：“令狐孤峰手上这本《白虎志》居然是那玉麒麟的亲笔。真是笑死我了！我看这个玉麒麟不止是个武痴，根本就是个莽夫，这样的图，这样的字，哈哈哈，真真是笑死我了！”

        柳依依听见这话，对方居然这么说这个玉麒麟，心道：怎么，洪珊瑚的后人，不是那玉麒麟的后人么？

        柳依依见兰麟樾笑成这样，忍不住凑过去看，却见那本书的封面上画了只大老虎，只是这画风，好像有点幼稚，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写了三个字：“白虎志”，只是这字嘛，看着比一个十来岁孩童写的，还不如。

        兰麟樾见她凑上来，瞄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怎么？你想看么？”

        柳依依看见对方的眼神，立刻，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还未作答。

        就听兰麟樾笑道：“呵！想看，就拿去看吧。”

        兰麟樾说着把书扔给了对方，又冷笑道：“只是你没有这‘玄武心法’打底，最好不要练这里面的武功。你看完了就烧了吧，哼！这么难看的东西，莫要再让我看到。”

        柳依依完全怔住了。对方突然送了一枝“相约白首”的花给自己，好像本来还打算教给自己一套剑法，但见自己学不会，就又转手送了一本武功秘籍给自己，柳依依实在想不明白了，对方干嘛对自己这么好。难道对方跟自己的师傅还真的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那《离思》可是悼念亡妻之作啊！不会她真把师傅当作……可是她对师傅的样子又不像啊？

        或者，对方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只是，自己不像师傅那样也喜欢女子啊！这样想着，柳依依的脸居然慢慢红了起来。

        兰麟樾看到对方这个样子，好像猜到了对方应该是有了什么古怪的想法，于是又笑了起来，还笑得弯起了腰，竟然还笑得用手捂住了肚子，还笑道：“依依，你真的是太可爱了，哈哈哈……”

        兰麟樾捧着肚子笑了很久，大概是因为那个麟儿笑的太少了。这个兰麟樾才会这么肆意地笑吧？

        终于笑完了，兰麟樾又改为正色问道：“既然你母亲临终前叫你信任我。你可愿意真的信我？”

        柳依依吃惊地看着对方，她怎么知道师傅她不只是我师傅还是我的母亲？

        兰麟樾见她不答，又道：“你再帮我办件事。”

        柳依依见对方此刻应该是讲正事，于是开口应道：“前辈请吩咐。”

        于是，兰麟樾又淡淡地问道：“你可听说过‘北方玄武’？”

        柳依依认真地答道：“听令狐孤峰说那只缩头乌龟自从被鱼遇风赶出了北京，就很久没有消息了。”

        兰麟樾闻言笑了笑，瞟了一眼那边地上的两个人，道：“缩头乌龟？原来他们是这么叫他的么？依依，那你说，这个缩头乌龟，如果听到“白虎”和“朱雀”两败俱伤，会不会重新又伸出头来呢？”

        柳依依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前辈要找他？是想让我放消息出去，把他引出来？”

        兰麟樾又笑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合作总是特别愉快的。依依，我还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柳依依闻言，又吃了一惊，还是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还要送东西给自己。可是，刚才她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对自己有那种想法，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呢？

        柳依依看见对方指给自己的礼物是：倒在地上的令狐孤峰！

        她刚才已经看见了兰麟樾制住了令狐孤峰，但不知道对方竟是要将令狐孤峰送给自己，这又是什么意思？所以，她又怔在了那里。

        只听见兰麟樾冷冷道：“想必这令狐孤峰待你们不薄吧？”

        不薄？柳依依想，他可曾把我们当人吗？

        兰麟樾又淡淡道：“你看，你们令狐长老现在，功力怕只剩了三成，眼也瞎了，手脚也废了，连话都说不了，也是时候该轮到你们，好好孝敬、孝敬他了。”

        柳依依终于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是让自己把人带回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嘛。于是答道：“前辈请放心！晚辈，自当带令狐长老回去好~生照顾。”

        兰麟樾闻言，瞄了她一眼，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于是笑了笑，又道：“正是，可千万别~让他死了。”

        柳依依明白，千万别~让他死~太快了！

        她突然觉得这位前辈虽然不是教内的人，却好像比这几位长老都要可怕，否则怎么会连自己的师傅也不是她的对手。

        但师傅却说自己可以信任她？自己可以信任她么？柳依依不知道。

        这时候，她又看到了倒在另一旁的鱼遇风，忍不住问了一句：“前辈，那这位鱼教主？”

        兰麟樾侧头看着她，微微一笑道：“怎么？有了一个，还不够吗？”

        柳依依想：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却听，对方“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他，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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