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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自救


那是八年前的一个冬日。

        长安的冬天并不常下雪,但那年罕见的下雪了。

        其实记忆太久远后,很多事都会随着时间流逝褪色,刘乐阳却记得那一天的雪格外大。

        鹅毛大雪漫漫扬扬地下个不停,北风“呼——呼——”咆哮而来。

        没一两个时辰,近处院子里的方砖地上,远处悬山式的重楼飞檐,都已经覆上了厚厚一层雪白。

        屋宇上黑色的陶瓦被掩盖了踪迹,只有屋顶两角各一只向上翘的“鸱鸟”还没让大雪掩埋,却也因着漫天的雪花迷了眼睛,不过依稀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罢了。

        小孩子天性使然,饶是丧母也不过寥寥两三个月的时间,仍不免被这银装素裹的世界吸引了注意力。

        却没在雪天里呆上一时半刻,新任女主人一声惊呼,侍女仆妇们惊慌失措地就将室外的小娘子带回屋。

        有她,也有刘二娘。

        外面雪大,就是只待了片刻,也像是被兜头泼了面粉口袋,头上、身上、脚上被撒满了不均匀的白。

        唯恐娇气的小娘子受了风寒,也没敢在檐下驻足掸去身上的残雪,就裹着一身寒气直接进了屋。

        室内温暖如春,尤其是屋子里坐北朝南的主坐下放了一个大火盆,上好的无烟银碳烧得正旺。

        时人又喜用香,火盆里大概也燃了松枝百合一类味儿的香,不浓烈,只有沁人心脾的清香。

        甫一靠近,这股暖香迎面扑来,说不出来的舒服,被冻得小鼻子小脸蛋通红的小娘子们也不禁舒服地喟叹了一口气,小脚也就下意识地直往火盆靠。

        很快,满身的残雪在地上化成了一滩水。

        地面湿哒哒的也没关系,只要娇气又金贵的小娘子们能烤着火不受寒就好。

        可也不能穿太久的湿衣服,留了一个人看着,侍女仆妇就忙不迭去找干净的衣服鞋袜,又是要去厨房让熬驱寒的姜汤,忙得一屋子人团团转。

        大庆近两百年间,书法大家层出不穷,书法成了文人一大爱好。

        刘公就是当世一书法大家,刘之成大约耳濡目染之下,对书法甚是痴迷。

        又有在长安,不仅胡饼和胡服大受欢迎,就是胡式家具也不觉成了生活中的日常之物。

        刘之成深受孔孟之道教诲,遵周礼汉俗,屋中一应家具依旧是低矮制式,不见胡式的高桌椅凳。

        这屋子里的主位上,便是一方低矮的长案。

        新组建的家庭,又各自带了一个前任留下的孩子,刚开始少不得要多相处一下感情,这个隆冬的休沐日,还有什么比新鲜出炉的“一家四口”一起呆在室内好呢。

        不妨刘之成忽被刘公差人匆匆唤走,低矮长案上来不及收拾的字帖在一阵兵荒马乱的屋子里,就这样落在了正下方的一滩水里。

        这一幅字帖,乃百年前大庆的一位书法大家真迹,刘之成数日前方得,爱不释手的日日临摹。

        再是当时极好的墨,近百年流传下来,字迹也已经褪色了大半,雪水一浸,墨糊成了一团。

        可以想见,当刘之成回来看见了会有多震怒。

        颤巍巍捡起湿透了的大家真迹捧在手中,刘之成勃然大怒,额头青筋毕露:

        “说,你们谁弄得!”

        一屋子五六个侍女仆妇吓得“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头也深深埋在腿-间不敢抬起。

        刘二娘更是害怕得红了眼睛躲进了王氏的怀中。

        刘乐阳左右看了看,她的阿娘不在了,屋子里最亲的人只有刘之成,她只能一个人站着。

        一旁还有才换下的小女童湿衣服鞋袜之类。

        一切很明显。

        刘之成立马指着真迹掉落的那一摊雪水,问道:“谁站那的?”

        刘二娘从王氏怀里探出头,和现在这样从王氏背后探头而出像极了,然后说:“三娘站那。”

        自古严父慈母,又道是“黄金棒下出好人”,“啪——啪——”戒尺就打在她雪白的手掌心上。

        这个时候,侍女拿着地上的湿衣服要离开,许是真在雪地里受了寒,刘乐阳站立不稳,需要扶着东西支撑一下,侍女手中的衣裳就让她一把扯在了地上。

        月白色绣兰花的小裙子,真是素净的颜色呀,墨渍染在上面,醒目极了。

        岁末隆冬,谁不是一身喜庆的颜色呢?

        这样月白素净的颜色,是人都能一眼认出属于谁,何乎不过二十岁就已是科举状元的刘之成。

        几乎转眼之间,女童嚎啕的哭声,女子哀求的哭声,充斥了整间屋子。

        王氏可是一个严厉又公正的母亲,“啪啪”两下就打在了刘二娘的臀上。

        金贵的小娘子在这样下雪的冬天穿得真厚实,多半襦裙里是缝了上好的皮毛,一巴掌下去声音极响。

        这两下打了,王氏就跪在地上,抱着刘二娘哭得伤心极了:

        “夫君,都是妾没教养好她!自带她嫁进来这一个月,她常给妾说,她终于有耶耶了!再不会有人笑她是没父亲的孩子了!每日都要问悄悄问妾,耶耶喜欢她吗?耶耶会不会讨厌她?可妾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因为害怕你讨厌她,居然不承认自己做错了,还让夫君冤枉了三娘”

        “呜呜”

        一阵哽咽的哭声,又抽噎道:“虽然三娘确实站在那,但这可也算是误导了夫君呀”

        一切情有可原,再组家庭不免给对方更多一些包容,何况再道一个歉也差不多够了。

        不到半个时辰一场风波过去,大人不在了,刘二娘红着一双哭肿的眼睛,背着人恶狠狠地道:“我才不给你道歉,我就是故意弄坏了字帖!故意让你挨打!可就是被揭穿了也没关系,你的阿娘是个短命鬼,我却有阿娘护着,看你的手心都肿了,我阿娘可没真打,我一点都不疼!”

        是呀。

        八年过去了。

        王氏还是把刘二娘好好的护着。

        看着躲在王氏身后的刘二娘,大概是这一幕和过去太相似了,竟是想起了那太久远的一幕。

        有阿娘护着吗?

        她的阿娘是个短命鬼。

        形容的真恰当,刘乐阳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也将飘远的思绪一并敛了,脸上就泛起了甜甜的笑意,好似被堂长嫂朱氏的话说笑了一般。

        也在这说话的当头,走过了土黄色的矮坊墙和墙上象征特权的简陋乌头门,就见前方刘家祖宅的白墙红大门。

        如果仰头看去,还能望见朱红大门里面飞檐重楼。

        这个时候,触目所及,终于不再充满矛盾之感了。

        华丽气派的簪缨大族府邸,以及被侍女仆妇簇拥着的贵妇贵女们,人与景匹及了。

        谁不喜繁华富庶,即使是百年传承的诗礼之家的主母约也是这样吧。

        看到自家朱红色的大门,又听着身侧儿媳妇落落大方的笑声,大夫人薛氏也终于亲昵拉过刘乐阳的另一只手道:“真不知道你胆子怎能这大!什么人也敢跟着同路!”

        但多少有点气,这次行为委实太过大胆了。

        不说言语里有些责怪,目光也嗔怪的乜了刘乐阳一眼。

        刘乐阳笑容不变,乖巧地受教道:“侄女知错了,后面当是能避则避。”

        一个“避”字就道尽了个中隐晦。

        夏云川那种能逼得圣人下旨罪己的人,岂是好惹?

        又岂是刘乐阳一个势单力薄的小娘子想同路或不想同路的?

        薛氏心里自有掂量,余光又瞥见一旁的王氏母女,念及刚才那一幕,心里到底生了一分怜惜。

        又道这些年也没给自己添麻烦,甚至诸如刚才那般帮着圆场的事也不止一两件,遂也不顾王氏母女还在一旁,毕竟今日乌头门下那一出可才发生,至少得个三四日没脸,还有什么可置喙的。

        薛氏一个转念,便似闲话家常的透露道:“当时消息传回来时,你父亲可是生气了,当场就要让人去接你回来。好在你大伯倒对夏家有一丝印象,就和你父亲一起去找了大人,他们一起谈了一些话,你父亲这才按耐住等你回来。”

        顿了一顿,意有所指的说笑道:“都说隔辈亲,一会儿好好和大人说话。这不正好要午食了,你快回房梳洗一下,赶紧去伺候你祖父进食,也去认个错。”

        阿翁劝住了生气的阿耶。

        就是阿翁没多生气了,最多气自己胆子大。

        所以阿翁这一关好过。

        至于还在生气的刘之成

        哼!

        刘乐阳直接抛之脑后,只想到薛氏透露的话,一下笑眯了眼睛,端是眉眼弯弯,当场就在府中的一个廊下站住脚,欠身一礼,抬头就是嘻嘻笑道:“多谢大伯母怜惜。”

        一点就通,又是记恩,人心可都是偏的。

        薛氏也不吝一笑,早没了之前要耳提面命一番的心思,只催促道:“我和你母亲这里不急,快去收拾了拜见你祖父。”

        哈哈,她果然冰雪聪明!

        成功躲开了薛氏的念叨,还得了府中的消息。

        这一招就叫转移阵地。

        刘乐阳听得星眼亮晶晶,脆声声应道:“诶,大伯母、夫人,乐阳这就告退,先拜见祖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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