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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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天山,刑罚坊,掌刑使元钦钦带着一个女子走入后阁别院,这里和前堂分隔开,前堂管教弟子后阁则是行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刑罚。
元钦钦边走边叹气,“你这是何苦呢,为了一个金贵皇子,自己吃这等苦头。那小子养尊处优,打不得骂不得伤他不得,有多少错处都被你担着了。”
跟在后面的女子换了一身白色单衣,头发也完全散了下来,被风吹得飞扬,可是一张秀丽的容貌却更显得昳丽。天山越靠上,越是有着终年不化的积雪,刑罚坊本就是寻常人不愿意来的地方,因此选址时也位于极高、极偏僻处。这样的寒风吹拂,连一向行走惯了的元钦钦也忍不住打着哆嗦,可是跟在后面的人却如履平地一般,脚步稳稳地跟在她身后,仿佛她是主,元钦钦像客。
元钦钦突然回过头,走在她身后的姜壹心没有惊讶,仿佛永远是那么淡然那么自如。元钦钦想起来第一次见她,那是她才13岁,带着一身伤痕与未结完的血痂一步一挪地走出刑罚坊。当时的元钦钦也不过十多岁,比她大一点,看到这一幕简直让她为之心惊,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孩被打成这样,还是在自家的师门,怎么想都太过残忍了一些。
可是那个时候,她还会对自己道歉,说吓到了吧,抱歉,随后是一个浅浅的微笑。时至今日她也不知道究竟是那身触目惊心的伤痕还是那个苦难中的微笑更打动她。
“怎么了?”姜壹心问道。
“没什么。”元钦钦收敛了神色,很快地回头掩藏掉了眼中的一抹寂寞。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行刑后阁,刑罚婆婆早早地等候在那,看到她们来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
姜壹心先一步踏入,却被元钦钦拽住了胳膊。
“你今天是怎么了?”姜壹心有些疑惑。
“我……”元钦钦一向雷厉风行,此时她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算了。”她泄了气一般松开了手,“你在这等我,别往前来。”随后走向一边有些不耐的刑罚婆婆,说,“东西都备全了吗?”
“齐全了。”刑罚婆婆一双吊梢眼,尖下颌,双手抱臂,听着问话也只是懒懒地答几个字。
元钦钦先是检查了鞭子,这是龙棘鞭,刑罚坊三十六种鞭子里最为狠厉的一种鞭子,表面光滑,实则鞭身布满了各类细密的小刺,又短又厉,在皮肤上一带便是一道血淋淋。她又捻了些木桶里的水,在嘴里微微抿了一下,咸的很。
她皱起眉头,站起身看向刑罚婆婆,“怎么,这盐是不要钱么,没命的往里加。”
“还有这鞭子,缝里都落了灰,你们都是怎么清理的?”
作为掌刑使,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行刑前的一切刑具以及药品等检查齐全,符合标准,监督行刑。
那婆子大约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仔细的掌刑使,先是明显的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冷笑一声,语气轻蔑,“大人可别是错怪我们了,这刑具本就是给犯人用的,能有多讲究。”
“‘犯人?’”元钦钦冷冽地看了她一眼,“谁给你的权力给山门弟子定罪了?”
那婆子本来就是宫里出来的,一向看不起人,又习惯了别人给自己上供,哪看过脸色,被元钦钦这么一说,十分下不来台,脸色也变得难看。
“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下里做的事。”元钦钦逼近一步,低声道,“坊里依例存在你们这的上品金疮药和龙血膏都被你们暗地里卖到黑市上了吧,现在这里的,都是些烂了的空壳子。逢人来受完刑你们就托词药用光了,不是收银子连这点边角料都不给,可是够黑心的。”
那婆子听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知道说什么好。
元钦钦眉眼一动,“以前的那些烂事我不和你们纠缠,但从今日起,想在我眼皮底下偷鸡摸狗,小心你的皮。”
随后一踢那木桶,桶里的水晃悠了一下,溢出来的明显有些浑浊。
“来,这些都换掉,桶和水换干净的,水不要加盐,鞭子去拿个毛软的来。有多少金疮药都拿来备着。”
“这……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元钦钦神色凌厉,“你想听滚蛋的规矩么?”
“是……”刑罚婆婆不说话了,不一会就有人过来照元钦钦的安排一并换了,检查无误后元钦钦一挥手,刑具和药都被拿进了屋里。
元钦钦走过来,看姜壹心朝她笑,不由得疑惑。
“掌刑使真是八面威风。”
“咳咳。”元钦钦侧过脸干咳两声,说,“这帮人,不仔细看着非要下黑手不可。我之前没来就算了,我既然来了,总不能任由他们胡闹。再说你这人自己都要挨鞭子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姜壹心敛起笑容,屋子里的人正等着他们。
“我先去吧,早完事早了却心事。”
元钦钦晕血,这是她后来才知道的,她没说什么,目送着姜壹心进了受罚的屋子。
元钦钦是凤溪台学成的弟子,凤溪台弟子众多,可真正获得承认的却不多。元钦钦习得一身医术,又是凤溪台同届中最早完成学业的弟子,自是有无数世家、各路人马争相来抢。可她却选择了山门里最为冷僻,最不受关注的内坊,又在内坊八坊里选了大家都不愿意去的刑罚坊。
有的时候元钦钦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吸引而来的,她第一次来这里只是为了了解山门各个司坊的结构,顺便帮点星阁的弟子记录一些山间珍兽的风采,以期从中悟出新的武学灵感。当她第一次看到姜壹心后,忍不住去向当时刑罚坊的执事打探。当时的执事摇了摇头,叹息着给了她一本册子,那里清楚地记录着所有弟子所受的刑罚,当看到姜壹心那页时,元钦钦瞪大了眼睛,那一页上画满了红色的朱批,刑罚坊将近半数的刑罚居然都被她尝了个遍。
这是为什么?
执事没有告诉她,吞吞吐吐间只告诉了她那是掌门的亲传弟子。
可是哪个亲传弟子不是锦衣玉食,走到哪都恨不得标榜自己是哪个长老的弟子,哪一门的首席。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亲传弟子,没有被逐出山门,能一直受各类刑罚折磨,却,也没有逃脱呢。
大约是太过好奇,以至于她不得不亲身来这里探索。
思绪不过停止片刻,门内隐隐传来鞭子抽打皮肉的闷响,却没有任何叫喊声,不过一会,里面有人惊声尖叫,元钦钦几乎是立刻就冲了进去,她从没听过姜壹心对加诸于身的任何痛苦大喊大叫、乱哭乱闹,有时候上刑的人自己都会于心不忍,而她一直是沉默的、无言地承受着这一切。
一进门,便看到刑罚婆婆在一旁瞪着眼睛,鞭子掉在地上,眼底有藏不住的慌乱。
屋内空旷得很,只有一条长凳,为了防止受刑的人反抗通常都会将其手脚缚住,姜壹心伏在长凳上,大约是看她性格温和,倒是没有用特别的束缚带,元钦钦目光一紧,她看到姜壹心的后背几乎都是累累的伤痕,鲜血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她面色苍白,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睫毛轻颤,唇却红得像血,像极了被一场秋霜雨伤的艳丽牡丹。元钦钦摆摆手赶走了旁人,她走近蹲下身轻探了鼻息,暗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探脉,心里却一沉,这是非常怪异的脉象,初探时似乎一切正常,再探时却觉得气息虚浮,似乎有逆流之象。
脉象逆流,乃是极凶。
元钦钦急忙掏出随身携带的一个珍玉小瓶,从中倒出了两颗袖珍的药丸,让她含在口里。不管怎么说,总能吊着一时半刻。刑罚坊自有医坊,可是这里的医者都是些不愿意下山问诊,抱着混日子心态的弟子,有些连凤溪台的学业都没有完成,把姜壹心交给她们,她显然是不放心的。
她心焦得很,阳光扫到她手上的织金盘秀镯,她心里一动。
凤溪台,临风阁。
凤溪台,凤栖处。临风阁,仙人游。
见过凤溪台的无人不感叹其景色清幽奇绝,去过临风阁的人无不赞叹其景致高远,临风阁就是凤溪台的一颗珍珠,廊檐精妙,琉璃瓦翠。
元钦钦焦急地等在门前,不一会大门打开,里面出来了一个身穿布衣的中年男子,他边往外走,边擦着汗。
元钦钦凑过去,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样,人还好吗?”
中年男子长得慈眉善目,但此时却是一脸忧色,听到元钦钦这么问,先是摇摇头,随后带着她往前走几步,看着没什么人了,才说道,“你的这个朋友,伤虽然看起来严重,但不致命。何况她常年练武,身体底子并不差,按理说不至于陷入昏迷。”
“可她现在就是昏过去了啊,师父!”元钦钦拽着他的袖子,“你可是临风阁的守阁长老,你不会没有办法的。”
临风阁有三十一位守阁长老,多是凤溪台长老洛梧的亲传弟子以及徒子徒孙们所任,相当于一个官方的授衔,一个有着俸禄的闲职。平日里元钦钦没少开她师父的玩笑,现在遇到了紧急的事,坏话也当好话说。
渌江不知道在愁什么,都没有听她细说,“你告诉我,她不是你从山下带上来的吧,我看她虽然没穿弟子服,但这身修为分明很有天山正传的样子,但我也没有听说谁家的弟子犯下这么大的错,在刑坊被打成这样。”
元钦钦犹豫了一下,点头,“是,她是掌门的亲传弟子。”
“掌门……亲传?”渌江摸着下巴,“我知道的只有三位亲传,修剑的江怜心、甘祈雨,修药与算学的独孤深,这怎么又多出来一位,我从未见过啊。”
元钦钦心说何止是你没见过,整个无极天山除了三位大长老和他们身边亲近的弟子,怕是很少人认得姜壹心,更不知道她竟是望侠邪的亲传弟子。
“外伤无大碍,用些好药便是了。只是邪门在她的脉象上,不仅气力倒流,有人竭力亡之象,而且在我给她服了归元丹后,脉象不仅没有回稳,逆流之势倒更加明显。”说罢,他叹了口气,“我医术虽然不算上乘,但经年游历江湖,也见过各种疑难杂症,可她这脉象并非虚浮,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元钦钦胆悬在嗓子眼,问道,“什么?”
渌江的表情严肃,清晰地吐出一个字,“毒。”
“可我探脉的时候,也用了归元丹,怎么当时还好好的,现在这样?”
“毒分两种,一种急,一种缓。急毒攻心,片刻取人性命,缓毒如跗骨之蛆,经年累月,身体虚空。但是这种毒不一样,发作起来非常猛烈,但又十分绵长,似乎已经经年累月积累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受了伤,身体本就虚耗,你用的归元丹正好补上了毒发所需的部分,相当于把毒引了出来。”
元钦钦手指甲嵌进肉里,她面色不好看,“是我害了她。”
“不。”渌江摇摇头,“若是没有归元丹,毒加身上的伤,恐怕撑不到这里。”
“这毒如何解,师父可知道这是什么毒吗?”
“我不知道……”渌江凝眉思考,“可是这毒的症状像极了师尊所撰《枕书》中记载的寒毒。”
“不会,寒毒必须有寒花,可寒花是早已绝迹的东西,千金难求,这天山里似乎只有大长老身边才有几株。”
渌江点点头,随后又面露疑惑,“可是寒毒本就起源于天山,如今早已绝迹,江湖人中除了大掌门误碰寒花中毒,闭关修炼外,似乎再也没有中过此毒的弟子,那个时候寒花就已经被消灭殆尽了。”
“何况我看她并不是不知道自己中毒,否则怎么安然度过这些日子。可你要说她知道,那有岂会顶着毒发的危险受刑呢?”
“这样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她虽然直到自己中毒,但并不清楚毒发规律,甚至也不知道如何解药。可你刚才说她是掌门亲传,如果真是这样,掌门必然有办法解毒,可是……”
元钦钦明白师父想要说什么了,如果是亲传,必定是疼爱的,可姜壹心明显并不受重视,但是掌门宁愿花费精力物力去为她研究解药,却不肯让她好好养伤,甚至并没有向外宣扬过她亲传弟子的身份,怎么看都很奇怪。
抬起头,发现渌江正看着她。
“师父?”
“钦钦,你这孩子心性单纯善良,可天山之内并不都如你这般。掌门的心思不是我们能揣测的,他如何管教弟子是他的事,但这件事我们,尤其是你,不要再轻易插手了。”
不待元钦钦说话,他又说,“你救她一命,胜过造九层浮屠。医者仁心,人心毕竟有限度,就到此为止吧。”
“师父……”
元钦钦皱着眉头,并不想承认,可她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听我的,一会让人通报逐风殿,告诉随便哪一位掌门弟子接他们师妹回去,她不该留在我们这,如果被他人知道了,又难免滋生事端。”
元钦钦沉默了,她一直觉得渌江作为自己的师父太过懦弱,凡事都习惯逃避,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她不愿意,她觉得医者就该守好医者的本分,其余的乱遭事情,他们无需理会。可就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师父总是会顾及这些,即使当上了名誉长老,每天过的也是心惊胆战,好像怕下一秒就被逐出山门似的。
“那我带她走,去我那里修养。”
渌江:“我已经通知了逐风殿,一会就有人来。”
元钦钦惊讶地看着他,但她很快平静了下来,这其实并不奇怪,对于她师父来说,治病救人是第二位,在这前面的第一位永远是自身利益。
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很正常,可元钦钦做不到,她只要见到有被病痛折磨的人,都想尽力去医治,更遑论让一个刚刚受伤中毒的人短时间内四处移动,这明显有违医者仁心。
渌江倒没想那么多,走的时候还偷偷嘱咐她别让其他人知道是他救了姜壹心,让她赶快回刑罚坊,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可是元钦钦很清楚,她不能回去,要是回去了被掌门看到不知道又是如何责罚。
不管了,元钦钦心想,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大不了舍去这弟子的身份,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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