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赵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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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州巡抚赵材进宫那日,建邑落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纯白笼罩了城池。
赵材跪在正和殿的中央,嗫嚅着对洪仁帝说出的话也如同漫天的雪花一般,将鄂州不干不净的秘密包裹得密不透风,表面看起来无懈可击。
齐卓炀立在洪仁帝身侧,看着赵材枯槁瘦削的身影,脑子里思考着在小有天听到的姜才逸对姚仁飞说的话。
“赵材的一家老小都在我们手上,他是个聪明人。”
齐卓炀怀里揣着谢音的鄂州情报,薄薄的纸张被胸口的体温熨得微热。白纸黑字写着的消息一触即发,结果如何,取决于赵材究竟是不是个聪明人。
洪仁帝眯着眼睛,冷冽地盯着这个惹了弥天大祸的臣子,愠怒地开口:“既然农田遭了病害,为什么不早早给朕上奏汇报,非要拖到赋税出了问题……赵材,交不上粮食,这责任你可担不起。”
大殿外有狂风呼啸,声音令人瑟缩恐惧。
赵材浑身打了个哆嗦,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不住地在砖石上磕头:“陛下,老臣知错,老臣该死。都是老臣一时糊涂,想岔了事情……有什么罪过,老臣都愿意一力承担。”
洪仁帝嘴角弯着,仿佛在看笑话:“你这脖子倒是硬。不过,砍了你的脑袋,就能把朕的国库填满吗?”
赵材叩头道:“陛下……老臣……老臣愿意以死谢罪。”
坐在上位,看不见赵材的表情,但他的脊背显然一瞬间塌了下去。
齐卓炀忽然开口:“父皇,儿臣有话想问问赵巡抚。”
洪仁帝扫了齐卓炀一眼:“你说吧。”
齐卓炀向前走了几步,站得离赵材更近了些,赵材听见他的脚步声,趴在地上没动:“赵巡抚,既然鄂州的粮食收成不好,不知道你家里人吃的怎么样?”
赵材身上一抖,伏地回话:“三殿下,老臣身为鄂州巡抚,自然要以身作则,家里食不果腹,只能勉强度日。”
齐卓炀冷笑了下:“堂堂一州巡抚,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那你治下无数的黎民百姓究竟处在何等水深火热之中,也不难想象……依我看,你一个人的命都抵不了这样的罪过,得让你全家一起陪葬才行。”
赵材闻言抬起了头,又惊又骇地看着齐卓炀:“三殿下,老臣做错了什么,应该一个人承担,老臣的妻儿是无辜的,不能迁怒他们啊……”
随后又转头去看洪仁帝,膝行着向前爬:“陛下,求陛下开恩!”
洪仁帝含混不明地看了齐卓炀一眼,一言未发。
齐卓炀对洪仁帝躬身行了个礼,语气浅淡,一字一句地说:“父皇,儿臣先斩后奏,派人去鄂州扣押了赵材的家眷,关在了他府上,有专人全天看守,任何人都休想靠近,救了他们去。……事急从权,还请父皇宽恕。”
洪仁帝摆了摆手:“这是小事。”
赵材的脸色却是一片煞白,惊疑不定地回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齐卓炀,嘴唇抖了几下,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颤着声开口:“三殿下,您把老臣的妻儿抓到了府上?”
齐卓炀嘴角勾了起来:“赵巡抚,犯错的是你,你就要承担后果。”
赵材猛地呵了口气出来,手脚并用地朝着齐卓炀攀了过去,抓着他的衣角下摆叩头:“三殿下,老臣罪有应得,您关押老臣的妻儿,老臣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齐卓炀低头看着赵材又重新硬挺起来的脊背,眼神中蕴含着浅淡的了悟。谢音几天前为他送来了赵材家眷被姜家关押在何处的消息,他即刻便下令光明正大地前去抓人,以三殿下的名义把人拘了起来。
姜家拿捏着赵材的家人,便是要威胁他。
而赵材抓着齐卓炀的衣摆,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根被强塞进手里的浮木。
赵材知道,他的把柄和软肋到了三殿下手上,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如今握在了齐卓炀的掌心里。
殿外风声低了些,衬得空旷的殿内更是安静。
赵材清楚齐卓炀怀疑的是什么,想听的又是什么,于是低声开口。
“……陛下,鄂州今年的收成……与往年相比,的确是差了些,但也不至于差得交不起税粮,只是……老臣也不清楚为何,税单上报了以后,便有户部的人给老臣递话,说是鄂州歉收少粮的事情,姚尚书已经知道了,若是陛下问起来,就让老臣把遭灾的事情实话实说。……老臣这才……”
齐卓炀明白了,赵材是个聪明人。
洪仁帝没开口,眼神像两柄重剑,试图穿透赵材这话的表象,剖开他的算计。
片刻后,洪仁帝笑了下:“你刚刚说,鄂州收成如常,没有歉收少粮,是姚仁飞威胁了你?”
赵材冷汗爬满后背:“启禀陛下,是。”
洪仁帝一字一句地问:“那鄂州的粮食呢,哪去了?”
赵材额头贴地,已经磕得青紫:“陛下,这……老臣真的不知道。”
洪仁帝冷笑着,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地从高椅上走了下来,冠上的珠帘碰得叮当作响,明明十分悦耳,却又有明显藏不住的杀意:“按你的意思,是姚仁飞把你鄂州的粮食掏空了?”
赵材不敢说话,只在地上发抖。
洪仁帝眼神阴鸷,忽然扬声开口唤人:“德满,进来!”
刚刚大殿内只有他们三人,德满站在门外候着,留心偷听却也听不见什么,只有洪仁帝拔高了声音的这一句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急忙推门走了进去。
“去刑部传朕的旨意,鄂州巡抚赵材损伤民生,玩忽职守,罪不容恕。即刻起,撤去一切官职,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德满看着跪伏的赵材,心里一凛,连声应了,急急地朝着刑部衙署赶去。
赵材像是浑身被抽去了骨头一般,瘫软在地,一言不发,接受着天威的审判。
洪仁帝没再管他,回头看了眼齐卓炀,冷着声说:“跟我去书房。”
沉默着接受一切的赵材忽然像是尾脱了水的鱼,猛地挣扎了起来,直身跪在地上,对着齐卓炀的背影喊:“三殿下,老臣的家人……请您放过老臣的家人……”
齐卓炀脚下顿也未顿,没有回头。
御书房内,门窗关得死紧,只有洪仁帝和齐卓炀两个人。
“这就是你让朕配合你演的戏?”洪仁帝坐在椅子上,声音平淡,端起茶碗喝了口酽茶,“为了向朕证明,姚仁飞的确在鄂州动了手脚?”
听到了姜才逸和姚仁飞的对话后不久,齐卓炀就进了宫,把他们之间的勾当告诉了洪仁帝。洪仁帝对齐卓炀的说法将信将疑,口说无凭,他得想个法子,证明这事情是真的才行。
齐卓炀坐在椅子上,面前也放着杯茶:“是。……父皇,起码可以确定的是,鄂州今年的收成没有问题,那么这一大笔粮食究竟去了哪儿,我们务必得找出来,否则将会造成巨大的隐患。……毕竟,边境那些国家,可都缺粮缺的很。”
齐卓炀没有把卖粮去月刹国的猜测说出来,不仅因为这猜测有些空穴来风的意味,更因为淳王在湖州的事情还不能暴露。
洪仁帝转了转扳指:“姚仁飞若是真有这等不臣之心,姜家又像你说的那样,为他提供着经济上的资助,那么的确是个隐患。这几年来,朕或明或暗地敲打着他,扶持着宋耘天和他抗衡,怕的就是他在着建邑城里扎根太深,长成一株无法撼动的参天大树。”
齐卓炀抿着嘴,安静地听着洪仁帝说话。
“前朝之时,建邑城中便有这样一个姓邓的世家,多年为官,枝繁叶茂,男孩培养成重臣,女孩培养成后妃,坐稳了朝臣中势力的头把交椅。”
“后来,孝文帝继位,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勉强地把这邓家连根拔了起来。可邓家根基太深,□□以后留下个大坑,地面和地表的土都给糟践得一塌糊涂,轻轻一碰便有塌陷的可能。”
“孝文帝愁得一病不起,勉强维持着朝堂上的平衡,最后油尽灯枯丧了命。庄烈帝临危上台的时候,还是个年纪不大的愣头青,好在他爹把烂摊子收拾得差不多,这才勉强支撑了下来,邓家的风波也慢慢地过去了。”
“当年打进建邑城的时候,庄烈帝坐在龙椅上笑着说,这国祚没送到邓家手里,倒是落到了你齐敏中的口袋里。……他的表情,朕至今难忘。”
齐卓炀听说过邓家的存在,孝文帝对付邓家的事情,在建邑城里波及极广,不是个秘密。只是太过久远,过了两代人,慢慢在新的家族交替兴起的过程中被遗忘了。
是的,曾经权倾一时的邓家是个导火索,点燃了二十年前混乱的朝局。
洪仁帝眯着眼说:“姚家,这是想当第二个邓家,还是想直接抢了朕的这把龙椅?”
齐卓炀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在姚仁飞和姜才逸的相处过程中,不知为何,似乎姜才逸是更占上风的那个人。”
洪仁帝笑了下:“没关系,赵材被扔进了刑部大牢里,那就是扔到了姜才逸的嘴里,且看看这位武状元会有什么表现再说。……炀儿,朝堂上的事情急不来,你要用心好好学。”
这话里有深意,也有试探。
齐卓炀跪下叩头答道:“朝堂上的事是父皇的事,儿臣定会努力为父皇分忧,全听父皇吩咐。”
洪仁帝没再说话,嘴角依旧挂着笑,抬了抬手,命齐卓炀站了起来。
齐卓炀回到府邸的时候,顾彦轩刚把罗北差遣出门,给建邑城里的袁铭孙和望阙寺中的崔子清送去了初雪时令的糕点孝敬。
齐卓炀一边掸着肩上的雪,一边朝着小偏厅里走。顾彦轩正坐在暖炉旁看文书,齐卓炀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个吻:“今天下雪天冷,都城司的工程还能正常开工吗?”
顾彦轩给齐卓炀倒了杯热茶暖手:“室内的活还能做,这几天都在修整六部衙署,倒是不耽误……今天德满去刑部传话的时候,我正好就在刑部衙署上,倒是让我一不小心听了个热闹。”
齐卓炀刚要说这事,见顾彦轩提了起来,就接着他的话说:“就是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事。鄂州那法子还算管用,审了没几句,赵材就招了,说是姚仁飞威胁了他,他这才扯了谎,声称鄂州遭灾,粮食歉收。”
“姚仁飞?”顾彦轩疑惑地问,“抓他家人的可是姜才逸,赵材就没提起姜家吗?”
齐卓炀摇了摇头:“没有,从始至终都只说了姚仁飞,在赵材的故事版本中,姜家,不管是姜才逸,还是那个叫做姜风的家主,都是缺席的。”
顾彦轩皱起了眉头:“不对,那天看姚仁飞和姜才逸说话的样子,显然是姜家占据着主导地位,姜家在鄂州树大招风,赵材不可能不知道有这么号人。”
齐卓炀握住了顾彦轩的手:“两种可能,要么,姜家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姚仁飞去办,自己躲在暗处,装作无辜的地方世家,要么,赵材和姜家之间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关系,所以赵材在替姜才逸隐瞒。”
顾彦轩轻点了下头,又想起了什么,道:“赵材被扔进了刑部大牢,姜才逸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可谓易如反掌……”
齐卓炀看着顾彦轩一脸担忧的样子,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发顶,笑着说:“别担心。就算赵材是姜家天平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砝码,眼下发生的一切,不管是湖州的船务还是鄂州的粮食,都足以打破他们精心维系的平衡,把破绽送到我们的手里。”
顾彦轩没答话,转头看了眼窗外。
天上飘落的似乎不是雪,而是被打碎后摇摇欲坠的阴谋与漩涡,轻轻一触,便会坠落满地,化作纯白一片的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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