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阳光太好，草坪浓郁的像是能够滴出青色。偏僻的玻璃花房旁，一个姑娘安静地坐在长椅上，进入少年们的视线。

        “没见过啊，眼生。”

        李家的儿子随意瞟了两眼，然后诧异道：“我去，你们不感觉和陶锐长得有点像吗，这就是陶瑶？”

        姜启失望道：“走了走了，没什么好看的。”

        少年们说说笑笑离开，季明易也随着上前走了几步，却发现季迟临没跟上来。

        他回头一看，季迟临还站在原地，单手插在裤兜里，站的笔直，目光盯向不远不近的前方。

        这实在太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季明易是一伙人当中最清楚情况的，他知道季陶两家订过婚约，但凭季迟临的性格，他怎么也忍受不了这种情况，所以安慰道：“哥，别放在心上，伯母估计当时就是开玩笑的，随口那么一说。”

        “再不济，还有峥哥呢，又不是非得是你。峥哥和她好像相处的比较多。”

        姜启说得对，没什么好看的。

        周围衣香鬓影，在各位太太和小姐们各种羽毛、珠宝和高奢的衣着对比下，她甚至显得落魄、低微、不值一提。但季迟临却不受控制地无法移开视线。

        光影交错之下，大片大片红艳艳的玫瑰在她身后盛放，阳光的气味不断下沉，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缠绕上、禁锢上他的灵魂。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他在短短的时间内，第一次感受到无法理解的荒谬。

        “哥？”

        季迟临错开目光，短暂地“嗯”了一声，这才调整好最得体的表情，笑道：“走吧。”回到一群世家贵胄的少爷们当中，外表一如既往地坦然散漫。

        这种荒谬掩盖之下的情感是什么？总不可能是喜欢和爱？别吧，季迟临觉得有些好笑，多愚蠢又掉价的事情，从小到大所有的事物都合该、事实证明也确实都围着他转，从来没有他去迁就别人的道理。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从那天之后，他开始做各种各样关于她的梦。

        梦是混乱的，暧昧的，纠缠的。

        她是迷人的。

        而他是卑微的。

        当一个极度自我的人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制地逐步打破他的准则，他拒绝承认、无法接受，直到季峥告诉他。

        “迟临，哥哥这次出差短则一个星期，长则数月，陶瑶的情况你也知道，帮我好好照顾你嫂子。”

        他的目光停顿在嫂子两个字上。

        “等我回来就向爸正式说这件事。”

        所以他趁虚而入，做了以往他最不齿和下流的事。

        季迟临觉得他的心好像被硬生生剖成两半，一半唾弃羞恼，另一半，又无法自拔地看着自己沉沦在对她的迷恋里。

        她让他失去掌控，把他从好端端的高处拉下来，陷入低劣的情欲的泥沼。先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在感情这场博弈上陷入讨好、卑微和追逐的角色。季迟临几乎是这些词语的反面。所以他必须扼制。

        “季总，”司机小声的说，“到家了。”

        一帧一帧的光影从眼前抽离，眼前恢复了空荡，季迟临靠在后座，闭着眼，低声应了句，“知道了。”

        别墅寂寂暗暗的一片，季迟临扯开领带，脱掉皮鞋，酒局让他胃部刺痛。

        他站在冰冷的洗漱台前，克制着想吐的恶心感，猛然想起是不是也有这么一个晚上，陶瑶站在门口，向里面瞧着他，递给他帕子的时候目光清亮。

        当时他就在想，如果是这个人，只要是这个人，那么他低一次头，也不是不可以。

        -

        江市公安局丰宁分局。

        不到清晨七点，办公室里警员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老赵手里搅着桶红烧牛肉方便面，面前扯开的塑料袋里还装着几个冒着热气的包子。

        姜恒星路过，毫不客气地伸手拿了个包子，打了个招呼：“赵哥。”

        老赵看见是他，翻搅泡面的塑料叉子一顿，“小姜？你怎么在这？”

        姜恒星看见他桌位上散乱的资料，看这架势就明白过来了，“一晚上没睡啊？辛苦辛苦。”

        刑警大队里四十多岁的杨大姐应了声，她也有个十几岁的儿子，看着辛苦的年轻人就特别心疼，“哪有小姜你们辛苦，马不停蹄忙了一个月吧，终于结束了也不好好休息休息。”

        昨晚七八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从警车上下来时都累的跟去掉半条命一样，凌晨四点才回到局里，满打满算休息的也不到三个小时。

        姜恒星摸了摸凌乱的头发，前辈们的关心让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没事儿，路上我一直在后座睡着呢，回来又直接在季队办公室睡的，”他伸了个懒腰，“别说，季队床真挺软的。”

        “啊？”老赵把面咔嚓咬断，“不对啊，我记得回来时候看见开车的是季队啊？”

        杨大姐疑惑地接了一句，“他路上没休息，你又在他办公室，那季队睡哪了？”

        办公室里众人纷纷抬起头来看姜恒星，大老爷们条件限制的时候睡一张床的情况多了去，他们刑警队糙惯了更是不在乎这个，但显然季峥不在这一行列啊。

        姜恒星听着这一个个质问，冷汗快要滴下来了，努力回想着记忆。在外几千里奔波了那么久，回来的时候他累的跟死狗一样，要不是有人拉着简直想露天就地一躺算完，听见季队说了声让他休息，他就……就眼皮一闭直接倒了啊。

        “可能……可能季队回家了……呗？”

        他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一把推开，灌进来秋日清晨的冷风，季峥迈着长腿走了进来，嘴里咬了根烟，把一沓厚厚的资料“啪”的一声撂在办公桌上，让人精神一凌。

        他视线扫了一圈，剑眉一挑：“人这么多？”

        大家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们都有在好好工作，积极上班，绝对没有摸鱼划水。

        季峥除了眼下一点青黑，丝毫看不出他是熬了几个通宵的样子，众人这才知道他出完任务回来那几个小时干什么去了。

        在同伴们都昏天黑地不睡个三天三夜不罢休的时候，他甚至还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还去整理了报告？

        这他妈什么非人的体质和精神力。

        老赵递了杯豆浆，季峥没接，姜恒星两三步凑上去，“爸爸！”

        自从把这小子救了之后，他就一口一个爸爸的喊，太他妈中二了，季峥嫌弃地离他远了一点。

        “爸爸，你没休息啊？”说完，姜恒星觉得这句就是废话。他又想到什么，兴致冲冲说，“张局说要给你记一等功，我靠，一等功！”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三等功站着得，二等功坐着得，一等功躺着得。年纪轻轻又毫发无损得到一等功是少见中的少见，如果是姜恒星本人，他恨不得拿着大喇叭天天喊，上厕所都要多绕两圈接受大家目光的注视。

        “话真多。”季峥拍了他脑袋一巴掌，正准备要往里走，身后一阵喧闹。

        陶锐戴着渔夫帽和带框眼镜，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他撤下口罩，这才被人认出来。

        “诶，这不陶锐么？”

        “你怎么过来了？”

        有人调侃道，“明星就是得注意隐私，捂得也太严实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盗窃现场。前段时间不是有那个什么新闻么，小偷翻墙准备偷东西，刚好进入隔壁公安局被逮个现行。”

        一伙人哈哈哈哈哈笑起来。

        内娱唱跳流量爱豆的最终归宿是拍戏，无论演得好不好，粉丝捧场就是有人看，资本也是看中了这一点。陶锐不久前主演了一部刑侦剧，为了揣摩角色和了解相关知识隔三岔五会主动来局里实地体验。

        他在圈里一直被诟病纨绔和耍大牌，名气黑红，本来队里不少人对他观感不怎么好，但是实际相处下来发现陶锐这小子态度挺认真，能处。

        老赵女儿还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房间里贴的都是陶锐的海报。

        “陶锐？”季峥转过身，把烟熄了随手扔进垃圾桶里，拍了下姜恒星的肩膀示意他起开。

        “峥哥，你回来了？”陶锐诧异道。

        季峥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刚回来。”他没问陶锐来干什么，只是说，“陶锐，来了正好，你手机给我用一下。”

        陶锐从小就佩服季峥，二话不说把手机直接递给了他。

        季峥接过来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姜恒星在旁边说：“哦哦对，差点忘了，季队手机卡还没来得及补。”

        陶锐顺着道：“怎么回事？”

        姜恒星打开话匣子，絮絮叨叨和陶锐分享当时的情景，“出任务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你不知道当时有多严重，那天下雨天，情况紧急还没有任何防护。”

        “这么凶险？！”

        “是啊，我和你说……”

        季峥似乎是嫌他们吵，揉了揉太阳穴，陶锐这才停止和姜恒星的交流，他注意力转到季峥身上，心中猛然升起一个不妙却极有可能的想法，他腾的变了脸色。

        但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季峥指腹抚过屏幕上一串号码，摁下通话键。

        -

        陶瑶刚嗦完两包粉，又吨吨吨喝了几口可乐，眯着眼睛感受了会儿气泡在嘴巴里炸开破裂的感觉，这才注意到手机的来电显示。

        是弟弟给她打电话哦。

        陶瑶心情非常好地接起了电话，“小锐~”

        “瑶瑶，是我。”

        不同于陶锐少年张扬的声线，对方男人的声音成熟且低哑。

        陶瑶一愣，看着通话人显示的“陶锐”，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你是谁？”她警惕道，“让陶锐说话。”

        对面的男人笑了一声，带点痞气：“我要是不呢？”

        “好了，陶瑶，我——”

        他正要说话，就听见陶瑶叭叭着一顿疯狂输出：

        “偷别人手机的祝你一辈子吃不上大米饭！有没有道德啊你？快点把手机物归原主，不然我报警了！”

        回应她的是对面的一阵沉默。

        饕餮精脑子飞速转了转，预想出了另外一种更可怕的可能。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对不起，你别生气，我、我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是我误会了。”

        男人笑起来，“没事儿，陶瑶，我——”

        “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能放了陶锐？怎么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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