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从少女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从注意到她开始，江臣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仿佛从灵魂深处升起的巨大引力。

        有时候她会系着一个烧烤店的围裙，围裙明明很丑但放在她身上却很好看，但这并不意外，好像再难看的东西放到她身上都会产生完全不同的效果。

        她不工作的时候，会坐在橱窗前，解下围裙，露出下面江市一中的校服，一口一口啃着面包，腮帮子鼓起，发梢打着微卷落在纤细且白皙的脖颈处，周围人声鼎沸，只有她看上去安静又脆弱。

        勤劳的，聪明的，温婉的，安静的，符合江臣年对理想型所有的标准。

        “我不是一中的啊？”

        江臣年的思绪被她的声音拉回。

        陶瑶蹲在房檐下，姿势有些像中学门口的那些太妹，她仰头看着面前打伞站立的少年，扯了扯衣服，“这是别人送我的，我没怎么上过学。”

        她疑惑道：“已经关店不营业了，大半夜的你就来问我这个？”

        江臣年没有回应她的话，大颗大颗的雨珠顺着他的伞沿滚下，溅落在他的鞋边和陶瑶莹白的小腿上。他单手握着伞柄，手指骨节分明，在这个潮湿的雨夜里仍然干燥，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能看见他微微滚动的喉结，薄薄的眼皮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终于，江臣年说话了，“你呢，就经常待在这里？大半夜在外面并不安全。”

        陶瑶听见他的话，笑了起来，她毫无仪态地笑得肩膀都在抖，然后举起拳头给他看，嚣张道：“我习惯了啊，而且我一只拳头就能把别人全部打趴下。”

        她看起来才是最不好惹的那一个。

        一切都和想象中的不一样，甚至截然相反。

        但他仍然感觉到他的灵魂在不断灼烧，甚至愈演愈烈。

        江臣年把伞倾斜向陶瑶，笼罩住她潮湿的发顶。

        -

        陶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提议，江臣年一向平静且克制的心中出现了甜蜜和涩然两种矛盾情绪。

        她看上去比自己要小，小女孩随随便便答应住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家中，如果这个男人不是他该怎么办，这个男人不怀好意又该怎么办？

        江臣年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个看起来“无害”的男高中生，而非成熟的成年男人，否则这样的行为一定会被当作令人唾弃的变态。

        陶瑶觉得自己是被“顶仙”了，自古以来一般人类顶胡黄白柳灰，也就是狐狸、黄鼠狼、刺猬、蛇和老鼠的占绝大多数，陶瑶作为饕餮第一次被接进家中“供奉”，她觉得很自豪，她是很虚荣的一只饕餮精，如果能回去一定要将此事大肆宣传。

        天珠听完她的想法，一时梗在原地。为什么这个脑子缺根弦的饕餮精能把好端端的青春恋爱变成都市灵异？？

        陶瑶跟着江臣年进了他的家门，江臣年打开客厅顶灯开关，在玄关处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地板上。

        陶瑶盯着上面粉色的猫猫头，觉得这人表面冰山，内心还挺少女的。

        江臣年解释道：“上星期堂妹要来家里做客，所以备下了这双拖鞋，你可以先穿，是新的。”

        原来是这样。陶瑶歪了歪脑袋，对江唯言露出真挚的一个笑：“谢谢。”

        江臣年没再说什么，“过来，我带你看房间。”

        陶瑶跟着他熟悉了房子的基本格局，客房如他家的整体风格一样简洁又冷淡，白色的被子蓬松柔软到不可思议，陶瑶克制不住地躺在上面打了好几个滚，对居住环境表示非常满意。

        她把头埋在枕头里，又起身戳了戳床头柜上的小摆件，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最终拉开了衣柜门。

        陶瑶看着里面一堆悬挂整齐、充满着木耳边蝴蝶结等各种元素的衣服：“……”

        江臣年继续淡声道：“这也是她的，你都可以先穿。”

        陶瑶看着上面整整齐齐完好的吊牌，真情实感地感慨：“堂妹还挺有少女心的，穿搭风格如此统一。”

        江臣年：“……嗯。”

        陶瑶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换了新睡衣，一觉睡到了自然醒，接着就看到了江臣年发来的消息。

        她昨天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我中午不回去，吃的在厨房。]

        陶瑶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走到厨房，发现了保温箱里的厚蛋三明治和牛奶，还都是温热的。

        “这不会都是他自己做的吧？”陶瑶拨弄着托盘旁边的圆圆的草莓曲奇饼干，她心里跳出几个字：

        江臣年这人，能处。

        天珠跳道:[一个学业繁忙的高中生居然还要为你这个无业人员做饭，你都不会羞愧的吗！]

        饕餮精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完全不知道不好意思为何物：“不会耶，他看上去很自愿。”

        她继续厚脸皮道：“没办法，我这么好，喜欢我也是人之常情。”

        饕餮精沉浸在自己被“顶仙”的自我幻想中，哼哼道：“供奉仙家不是应该的吗。”

        她觉得自己就像话本子中落魄的妖精或者贬入凡间的仙女，得到人类搭救，接至家中。

        这感觉还不错。

        天珠毫不客气嘲笑道：[人家要么会掐算占卜，逢凶化吉，要么能招财进宝，还有的可以祛病医治，再不济话本子中狐狸精被樵夫救了每年下雪的时候还会送两捆柴火来，你会做什么？]

        [我……我会]饕餮精卡壳，踌躇了半天，最终道：[我会吃？]

        天珠正要再说，突然察觉到陶瑶身上的信仰值有所波动，它一个球球跳起来大喊：[饕餮精！饕餮精，你的信仰值涨了！]

        “啊？”陶瑶像是听错了，“你说什么？”她连三明治都不咬了，“真的吗？”

        她扒拉着天珠，“真的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你说天珠不骗小饕餮。”

        再次得到肯定后，陶瑶好比学渣高考突然考上985，非酋买双色球被天降巨奖砸了个头晕目眩，又连连逼着天珠说了十遍[真的]才作罢。

        天珠真觉得这个饕餮精就是属于越没有什么越要强调什么的典型，没有人喜欢她她非要自己吹嘘人见人爱，一到真说有人喜欢她了她反倒不敢去相信，别扭的很。

        陶瑶缓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心情，难见的多了点期期艾艾，对手指道：[我是怎么有信仰值的呀。]

        过了一会儿，她才知道原来是姜意那次直播，她不小心露脸的缘故，引起了一片小水花。

        这也行？原来还可以这样？

        饕餮精大脑快速运转，既然如此，她自己做那什么“网红”不就好了？现在搞这行的人还挺多的，别人可以，她也可以！

        饕餮精雷厉风行，先百度搜索了一下关于直播的相关资料，了解了个大概，然后在应用商店的推荐下下载了蜜桃直播app。

        陶瑶打开蜜桃直播，连点了一串同意授权获取信息后终于进入了应用主页，打算先观察看看这玩意是个什么情况。

        大数据时代隐私荡然无存，每位普通的互联网用户都像是在裸泳，强大的算法勾勒出陶瑶的用户画像，并且自动向她推送了大量相关直播。

        因此，陶瑶的蜜桃直播首页推荐的绝大部分都是美食向，并且它们的封面都大同小异。

        有的是简单粗暴的摆盘，里面码着各类乱七八糟的食材。

        有的是在封面上写到什么什么美食探店，什么什么58块钱吃到撑，还有干饭嗦粉绝绝子等巨大的字体，十分引人注目。

        还有的是露出上半身的主播，食物簇拥在他的头部围了一圈，一根鸡腿长度堪比成人手臂，一个碗能比主播的两个脑袋还大。

        陶瑶：目瞪口呆jpg。

        为什么，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

        饕餮精嫉妒的眼睛发绿杀进去，结果在看到实际直播间里的情景后被现代p图技术和营销手段狠狠诈骗，遂失望退出。

        天珠蹦蹦跳跳蹲在陶瑶肩头和她一起看，看着视频右上角23w的播放量和紧随其后火焰形状表示热度的符号，“哇”了一声，[这喜爱值很高嘛。]

        陶瑶指着屏幕上略显邋遢、吃的也不怎么样的男人，疑惑道：“就这？”

        天珠说：[这个时代搞直播把手机往那一杵干什么都有人看。这个主播毕竟连续吃快两个小时了，很厉害。]

        陶瑶靠在身后的椅背上，自信放光芒：“我能连续不停吃24个小时。”

        天珠：……那确实。

        这样都能搞直播，那岂不是说明直播很简单？

        陶瑶喝了口水，缓缓吐出一口气，双眼郑重地盯着屏幕，在“我的”页面创作中心板块点击了“成为主播”的麦克风。

        她一步一步按照系统要求操作，绑定完手机号和实名认证后，停留在了取昵称的界面上。

        互联网相当于人的“第二人生”，昵称也就相当于一个人的第二张身份证，有的昵称需要花钱或者一年才能换上那么一次，重要性不言而喻。一个好的名字能够充分抓人眼球和传递特征信息，从而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关注度——也就是流量才能哗哗涨。

        蜜桃直播中的主播昵称具有唯一性，通过观察，陶瑶发现吃播博主们的名字往往简单粗暴，对自身的定位非常准确，让受众能够一眼锁定。

        譬如什么xx很能吃、xx爱美食、xx饿了，大厨xxx、王哥一家人、东北霞姐等等。

        饕餮精思考了好一会儿，缓缓打下几个字——

        大胃王饕餮

        [该id已被占用]

        陶瑶：？

        她不死心，又重新想了一个。

        陶姐吃播

        [该id已被占用]

        我很能吃

        [该id已被占用]

        江市瑶瑶爱美食

        [该id已被占用]

        陶瑶本来就是刚学会打字，一个一个拼音字母认认真真点，废了好大劲。在反反复复折腾好几次后，陶瑶忍着把手机丢出去的欲望，看向了取昵称栏后面的那个六色骰子。

        骰子下方备注：点击拥有独一无二的名字~

        太好了，陶瑶要的就是独一无二。

        她点击了骰子，居然跳出来一个非常人性化的界面，有几行字写道：

        [您可以选择想要id中包含的字（最多两个），以及您选择的分区，输入后系统将为您自动生成]

        哎，这个不错啊。陶瑶在一堆方框中果断地选择了印着刀叉图案的美食区，接着指尖在屏幕上点点，分别输入了两个字。

        [瑶]这是她的名字。

        [吃]这是她想要吸引受众的特征。

        输入完毕后，随着骰子一阵转动，官方为陶瑶自动生成了id。

        [瑶瑶能吃535]

        不行，这怎么还带数字，换一个，点骰子。

        [瑶吃美食]

        好像还行，再看看吧，说不定有更好的。

        [a吃吃小瑶]

        换。

        ……

        [瑶硌烃崻吃澫]

        [吃么瑶蛬缂綮]

        陶瑶：？？？这名字都欺负谁呢！

        蜜桃直播用户注册量巨大，陶瑶点的手都麻了，愣是没有一个像样的。刚才也有两三个譬如[瑶吃美食]也还行，但陶瑶总以为更好的在下一个，选择跳过后反而一个比一个差。

        典型的丢了西瓜也没捡着芝麻。

        陶瑶本来就不是有耐心的性格，她戳的手腕都快酸了，怎么给的昵称越来越离谱。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下个，下个只要差不多就行了，不然再错过没有后悔药吃！

        终于。

        [瑶瑶好想吃掉你~]进入陶瑶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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