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弥补

趁着这日头正盛之际，赵淳儿悠闲地借着清晨收集好的露水煮着茶，无视着燕洵与她对视的尴尬，让自身的仪态变得恰如那灼灼其华的桃之夭夭。每一个动作浑圆天成，让人看不出一丝的做作姿态，仿佛她不是那个曾经围着燕洵吵闹的小公主，亦或者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过那个人一样。

        沉默了半晌，燕洵越来越不适应这样的赵淳儿，那些久远的记忆也在与当前的场景冲突，他好像看不透这个安静下来的赵淳儿了。哪怕知道她不安好心，还是希望可以维持如今这样子相处，至少不用去提防与算计，让那些过去彻底过去。

        “这么些年不见，没想到你的性子愈发沉稳，宛如换了一个人一样，让人不解”，这时那茶水也煮好了，沁出阵阵茶香，让燕洵更加好奇起面前的人是怎么变成如今的模样。

        拿着帕子包着这煮好的茶壶，给这茶杯先洗上一遍之后，赵淳儿才给自己和燕洵各种倒上一杯茶水，正式开始他们之间的交流，隐隐之间似乎多了些不一样的风骨。

        “卞唐千年古国，待在那里时间久了，总要学些东西才可以生存下去。以色事他人能有几时好，这世上姿容艳丽者如同黄河锦鲤数不胜数，谁又能一枝独秀。岁月可以冲淡容颜带来的惊艳，可气质却是历久弥新的磨砺，这一点我学的很好，要不然的话，我如何可以一介孤女之身屹立卞唐多年而不倒，就连楚乔都险些死在我的手上，卞唐差点落到我的手中”。

        经历的事情多了，再提起自己曾经不堪是往事时，赵淳儿脸上也没有一丝的浮躁怨怼。哪怕这个变故是拜面前的男人所赐，也看不出她半分情绪波动，仍是那般悠闲自在，让人敬佩而又嫌恶。

        明明这字里行间没有半句不满，可燕洵还是觉得赵淳儿是带着怨气的，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为了压下心里不该有的愧疚，燕洵捧起那杯赵淳儿为他煮好的茶缓缓饮下，却意外发现这茶水并不是徒有其表，口齿之间尽是茶香，让人在瞬间便放松不少，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茶。

        只是可惜这是赵淳儿煮的茶，燕洵也不好有太多的评价，只能冷淡地点着头，试探着说：“卞唐是一个好地方，若是你本分地待在那里的话，这天下人都不会找你的麻烦，靖安王府也可以让你这样住着，为何非要争这一口气，拼个你死我活”。

        “真煌帝都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那你又为何要冲出去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燕洵”，纵然还是笑脸相迎，可这心里已是翻江倒海，赵淳儿都有些想要用刀剜开燕洵的心，看一下它到底是什么样的颜色了。

        像是达成了目的一样，燕洵冷冷地盯着赵淳儿这伪装的极好的姿态，自顾自地给自己续上一杯茶水，这才继续讲道：“灭族之仇不共戴天，我自然是不可能待在真煌帝都迎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为妻，更何况她还是我仇人的女儿。可你不一样，女子生来就是要嫁人的，又何必如此执着，安安静静地享有一世荣华富贵不好吗？我从未想过对你下杀手，你该知足的”。

        “是吗？这就是你的想法，燕洵。若是可以的话，我宁愿你当初直接杀了我，而不是让人护送我回真煌帝都，让一个大夏最尊贵的公主在被一群野狗侵犯后，拖着那残破之躯去过你说的好日子。这就是你对我的仁慈，还真是大家风范啊”。

        哪怕心里不再去恨，赵淳儿还是难掩心头的苦，不得不借着自己煮的茶水压下心里的苦，以免再次陷入那混乱不堪的记忆，让自己在燕洵面前再次变得卑微。

        听完赵淳儿的话，一旁的北儿紧紧握着拳头，竭尽全力地按下心头的怒气，让自己克制住想要做些什么的愤怒。那些故事已经逐渐完整起来，他好像真正理解了自己的师傅为什么会这样走下去了，因为她是被所有人一起联手逼疯的。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一国公主身上，等着她的也只有自尽以全名节，亦或者找她的仇人同归于尽了，哪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啊。

        这还是燕洵第一次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这心里好不容易按下来的愧疚再一次抬头，让他有些不敢直视赵淳儿。

        清白对于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燕洵如何会不明白，更何况是那规矩极严的皇室，一旦被世人知晓的话，这个所谓的大夏嫡公主也该暴毙了，因为赵正德不想丟这个人，更何况他还有着那么多的女儿，怎么会差这一个给他蒙羞的赵淳儿呢。

        “对不起”。

        斟酌了一番之后，燕洵才吐出简单的几个字，表达了他对这件事的看法。他不想去解释，哪怕燕洵没有想过让人毁了赵淳儿的清白也一样，因为那些人是他的人，这件事也已经发生了那么多年，再解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无妨，欲有所得，必有所失。若非是你的残忍，我见识不到这世界的黑暗，燕洵。是你成就了我，一个不在乎声名与贞洁的靖安王妃，正是因为如此，我看到了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与贪婪，搅动这西蒙的风云”，这是实话，赵淳儿的确是在感激燕洵，因为是他让自己明白了她没有那么重要，也是燕洵让她开始去思考属于自己的路，去做一个真正的大夏嫡公主，肩负起属于她的责任。

        此刻，燕洵出于愧疚，再一次有了新的想法，想要给自己对不起的女人弥补。

        “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你便离开吧！淳儿，靖安王妃必须死，可水享师太可以活，这些我来解决”。

        这已经是燕洵所能做到的极限了，事实上这世上真正见过靖安王妃的人没有几个，到时候他说谁是靖安王妃，谁就是她。一个经历过酷刑的女人是难以认清是谁的，这一点燕洵还是有着相当把握的，而这也是他唯一可以给赵淳儿的弥补了，让她继续去过那隐蔽起来的日子。哪怕她的时间再少，还是可以去好好活下去，做一个真正的自己。

        燕洵在想什么，赵淳儿清楚得很，不就是再放自己一次，用这点恩情去抵消对她的伤害吗？这样的事燕洵做过很多次了，只怕他还觉得自己仁至义尽，对得起他们曾经的感情。可惜啊，她赵淳儿从来就不接受别人的安排，因为她的命只属于自己，谁也无法掌控，包括生死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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