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预留空白页

檐前飘起“飞雪”，“雪”中含着淡淡杏花香，细看才觉，原是庭前满树杏花遇风如雨般落。

        檐下。

        庄知舟深呼口气，如释重负一般轻靠在身后的圆柱上，目光从回廊深处的那两道身影处移向蔚蓝天空。

        半晌，有一道碧色身影穿过雕花拱门走向长廊这边，路过庄知舟时屈身作了一揖，原是负责通报府邸事务的侍女。

        庄知舟手持摺扇示意她起身，笑道：“顾瑶现在大抵没空，可千万别过去，到时候挨了骂可别怨我哦。”

        侍女远远地向里头望了一眼，道：“公子说笑了，主上不会平白斥责我们，但是此时也确实不好打扰。可是，苏姑娘还在外面候着呢。”

        “苏幕遥？”

        侍女颌首。

        庄知舟若有所思，“她还会老老实实候在外头？”手中摺扇微微扇动，“我去接待便是。”

        扇上“不如远游”四个墨色大字龙飞凤舞，飘逸潇洒。

        走过长廊，穿过拱门，九曲回环，楼阁矮墙。

        待庄知舟到达“摇光司”正门时，只见金碧辉煌的大门前整齐堆放着许多质朴的大竹筐。

        他诧异地走近。竹筐约莫刚过他膝高，芭蕉叶盖着，用藤条系得牢固结实。

        某狐咋舌，无语地看向从山道爬上来的苏幕遥。

        她将背着的大竹筐从背后解开放下，气喘吁吁地直起身，左手叉腰，右手握拳轻捶后背。

        “这些全是你背上来的？”

        苏幕遥瞥他一眼，“嗯哼？不不不，它们自己爬上来的，我只背了这个。”

        “……”

        她摊手道：“你看你，明知故问，怪我啊。为了不让你尴尬，我帮你圆了，不用谢，以身相许就好。”

        庄知舟合上摺扇，转移话题，道：“你背这么多东西来是要作什么？”

        苏幕遥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看你，又明知故问。你以身相许，我当然要有所表示啊！”

        她本想一挥袖以示潇洒之姿，奈何今日未着袖衫，端不出来，只好摊开手掌示意竹筐。

        “聘礼。”

        庄知舟看着她没个正经的模样，手指了指身后大门上方挂的牌匾，“你这礼不送去我家，倒送来‘摇光司’？”

        苏幕遥仍是笑，“我打听到你在这里啊。”她挑挑眉，“十里红妆嘛。你信不信，你这一路下山回府，沿途皆是老娘的聘礼。”

        “……”

        苏幕遥眨眨眼，“先等等啊。”然后就从衣袖中抽出一卷纸，展开细看一会，清了清嗓子，念道：“临水执扇而立的公子，惊鸿一瞥便惊艳了我。此刻的我，只想，把你……拥、在、怀中？与你静听……流水清风的欢歌？”

        “……”

        “这什么鬼啊，我写的呢？被换了？！我说怎么开头就莫名其妙的。”

        她直接将纸卷成团又扔回袖子里，亳不羞耻地笑道：“我写的一定是被苏幕遮这个臭小子给掉了包，等下次！如果我还记得的话就再跟你说好了。”

        “……”

        庄知舟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跳了跳，有些许无奈，道：“大可不必了。”

        “咳咳咳，当然不能随便啦，怎么也得花前月下蝶影绰绰约约对吧？”

        她眨巴眨巴眼睛，本想抛个媚眼什么的，却见庄知舟眼里充满了“你戏一定要这么多吗”的嫌弃，就只好正色道：“好吧好吧好吧，我是来找阿瑶的，她在莫？”

        “小两口正恩爱呢。”

        “……”短短的一句话，杀伤力却万分十足。

        她撇撇嘴，双手叉腰，道：“那他们什么时候恩爱完啊？”

        庄知舟展开摺扇，“苦思冥想”了一下，道：“不晓得。但这一时半会的估计还分不开。”

        沉默良久，苏幕遥不作应答转身离开。

        庄知舟看着她转身，还以为她是想在此来回踱步以作等待，但见她走了一会儿渐行渐远了都没有要折返回来的意思，他余光瞥了一眼旁侧的竹筐，冲那道背影朗声道：“你这些东西不要了吗？”

        苏幕遥没有转身也没有点头，只是抬高右手直直地挥了挥，大声应道：“是送给阿瑶的新婚礼物啊，恭贺他们喜结连理，不离到白头。”

        摇摺扇的手渐渐放慢，庄知舟抿唇不语，目送苏幕遥远去，最终眼睫低垂。

        “说好的‘聘礼’转手倒成了别人的‘嫁妆’。”

        他轻哼一声，唤来侍卫，“把这些竹筐都搬进去罢。”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竹筐刚刚全部搬进去，天空就开始落雨。

        庄知舟站在檐下看着滴滴雨点落下又溅起水花，抬手婉拒了侍女递过来的油纸伞。

        “这雨淋不出病。”

        “可是淋湿了衣……”侍女话未成句，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话头，展颜笑道：“想不被雨淋，也无非是施个法的工夫，奴婢倒是一时忘了如今已回到逸源，多言了。”

        “无妨，我不进去打扰了，替我转告顾瑶，且先告辞了。”

        “公子慢走。”

        恰逢暮春。这个时候七岛不常下雨，栖夏倒是时常有绵绵细雨，一时间恍惚仍以为是在三千大陆也无可厚非。

        三千繁琐，如今，终是有个好的结果了。

        他喟然长叹，掂着摺扇算起账来。

        顾瑶颜珣得偿所愿，他却是赶趟儿跑腿儿去受气还倒贴几多药材得不偿失的，委实是亏。

        且至今，仍是孤家寡狐。

        “……”

        越想越气。

        亏大了。

        浪费了他几百年光阴！

        还被一个苏幕遥给缠上了！

        况且！明明都说了赖上了，回来后就不知道一天天的在干嘛，时隔那么个把月，就只给顾瑶搬来嫁妆。

        真是！

        当他回到“开阳司”，里里外外的就开始猜测自家公子这次肯定是又被顾瑶姑娘给坑了什么给坑大发吃了大亏了，不然这脸色何以比锅底还黑。但他脸色锅底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议论几番后遂无狐再作猜测。

        唉，真是个虐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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