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糊涂

　　含元殿，李隆基正在处理各地上报上来的奏折。

　　高力士捧着一张宣纸走了进来，喊道：“陛下！”

　　李隆基抬头看了一眼高力士，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高力士回答道：“刚刚有婢子在收拾郑瑜住的偏殿时，发现了郑瑜练字的字帖未曾带走，奴婢就将其给陛下取来了。”

　　李隆基意外的哦了一声，来了兴趣，笑着说道：“拿给朕看看！”

　　高力士将宣纸递了上去，而李隆基看到上面的字迹时，皱起了眉头。

　　他有些不信的问道：“你确定这是郑瑜所写？”

　　高力士回答道：“昨个就郑瑜住在偏殿，应该是他写的没错。”

　　李隆基一脸嫌弃道：“郑瑜长得一表人才，字却写的奇丑无比，姚崇也不知道是怎么教自己这个侄子的。”

　　高力士听到李隆基这般评价郑瑜的字，哭笑不得。

　　他刚开始看到这字的时候，也是如此表情。

　　只怕现今没有人会愿意去相信，郑瑜能够写出这么一手奇丑无比的字来。

　　李隆基看到这个字就没心情看上面写的内容了，便将宣纸递给高力士说道：“你来念念，上面写了什么。”

　　高力士回复：“是，陛下！”

　　高力士看着这手字，认真的辨认，也认真的念道。

　　“他写的是，皇宫仿佛是被涂了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来，笼内的鸟却想飞出去。又像是被围困住的城堡，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却想冲进去。”

　　李隆基听完后，眉头紧锁。

　　随即他便生气的开口道：“这郑瑜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朕是笼中鸟，说这皇宫是涂了金漆的鸟笼。”

　　高力士也慌忙为郑瑜辩解道：“陛下，郑瑜写的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他怎么会敢冒犯陛下。”

　　李隆基的目光冷冽的看向高力士，高力士立刻给了自己脸上一巴掌。

　　“奴婢多嘴！”

　　李隆基看到这一幕，随即觉得有些好笑，开口道：“你慌什么，朕又没有说他说的不对。”

　　高力士啊了一声，一脸的惊讶。

　　李隆基叹息了一声才说道：“没有想到郑瑜一个区区少年郎，竟然比那些活了几十岁的人都看得通透。这皇宫可不就是涂了金漆的鸟笼，而朕就是住在鸟笼里面的那只五彩斑斓的鸟，不得自由。而外面那群人，却只知道朕拥有无上的权利，也想要掌握这无上的权利，殊不知朕也只想要像个寻常百姓一样生活。”

　　高力士赶紧开口道：“陛下是真龙天子，又怎可和寻常百姓一般。”

　　李隆基无奈的说道：“什么真龙天子，不过是出生比别人好罢了。”

　　这话说出，高力士不敢接。

　　李隆基也是感慨，可要他放手这得来不易的权利，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有掌握了权利的人才知道，权利有多么的迷人。

　　李隆基感慨结束后，又对着高力士说道：“这张纸上的内容就让人誊抄一遍，放在朕的书房，用来时刻警醒朕吧！郑瑜这字，朕实在是看不下去。”

　　高力士笑呵呵的应下。

　　他没有想到郑瑜随手写的一段话，竟然让陛下如此的动容。

　　看来自己的眼光还真是不错，认的这个侄子以后必定能够成为陛下的肱股之臣。

　　高力士转身打算离去，又回过头来。

　　李隆基见状，奇怪的问道：“高力士，你还有其他的事情？”

　　高力士回答道：“陛下，此去汴州，要不要将郑瑜也一同带上？”

　　李隆基摇头道：“不必了，圣恩太过了，对他也不是一件好事儿。他现在还需要时间来沉淀，将来才能够入朝为官，为朕分忧解难。”

　　高力士应下：“奴婢明白。”

　　郑瑜这边并不知道因为自己随意写的这么一段话，竟然让李隆基发出如此复杂的感慨。

　　不过他早就忘了自己昨日写过这么一段话，可能对他而言，随手练字的字帖太多了，就不会去刻意记得了。

　　当郑瑜今日在朝堂上所做之事传遍京城后，无数人都惊掉了下巴。

　　他们在震惊的同时，张九龄一家自然成为了众人口中的笑料。

　　若是这位张小姐得知郑瑜竟然承蒙当今陛下如此看重，会不会后悔去姚府退婚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张府，张婧仪一脸不敢置信的闯入张九龄的书房。

　　随后，张九龄的儿子张拯紧随其后，也跟来了。

　　张拯对着张九龄施礼道：“父亲，我拦不住小妹，她执意要来找您。”

　　张九龄没有责怪张拯，而是对着张婧仪说道：“你的来意为父都清楚，你要问的事情为父也知道。外界传的不是谣言，都是真事儿。今日在朝堂上，郑瑜在陛下和群臣面前侃侃而谈，就连为父也被他惊到了。等到他日，此子必成气候。”

　　张婧仪一脸不敢置信，喃喃道：“这怎么可能，郑瑜一向沉默寡言，甚至与人交往甚少，他怎么可能有这般的男儿气概！”

　　张九龄看着自家女儿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本想责备几句的，责备的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最终张九龄有些遗憾的开口道：“当初你去姚府退婚这事儿，做得过火了。不说郑瑜之父本就和我是至交好友，他的姑父也是当朝宰相，你去退婚不仅是让郑瑜脸上挂不住，姚相心里肯定也会对我产生隔阂。为父劝过你，你听不进去，事情闹到如今这般田地，也不怪他人风言风语。”

　　张拯也附和道：“小妹，这件事情确实是你做的不对。你跑去退婚，这对一个男人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如今郑瑜又得陛下看重，只怕我们两家的关系也很难复原了。”

　　张婧仪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和大哥，跺着脚生气的说道：“你们，你们竟然帮着外人说话，你们根本不懂我。”

　　张婧仪说完，跑出了张九龄的书房。

　　张九龄见状，对着张拯说道：“你去看着你小妹，别让她再做一些糊涂事儿了。”

　　张拯点头：“儿子知道！”

　　张拯紧跟着便追了出去，防止自己的小妹再去做一些糊涂事儿。

　　张九龄看着张拯离去的背影，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他还是很满意的。

　　从他在这件事情中能够不维护自己的妹妹，去为郑瑜说话，张九龄便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一个怎样的性情。

　　可他和郑瑜相比，无论是才情还是心性都差太多了。

　　今日郑瑜在太极殿上的表现，可是给张九龄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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