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经过这将近半年的相处，傅晏秋对林柏泉的喜好已经有了基本了解，知道他其实对影视剧没什么兴趣，怎么会突然看起了剧？还看到了自己？

        傅晏秋想起自己曾在k市当群演的那段时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到的不会是当时正在跑龙套的自己吧？

        电光火石间，傅晏秋脑海里闪过了他饰演的那些龙套角色：被淹死的尸体、跟着反派作威作福的打手、赶考穷书生中的一员、餐馆店小二……看来那些剧有的已经播出了，林柏泉看到的究竟是那一个？

        傅晏秋咽了一下口水，颤巍巍地打字问道：“柏泉哥看的是哪一部剧啊？”

        【林柏泉：《东西厂之风云再起》】

        傅晏秋一哽——他在里面跑了一个西厂太监龙套！

        【傅晏秋：呃，这部剧其实拍得很不怎么样，完全就是在胡编乱造，哥你如果想看剧，不如我给你推荐些别的吧？】

        见了缺德鬼了，这种剧也能过审？还播了？还刚好被林柏泉看到了？

        林柏泉坐在空旷的客厅里，望着硕大电视机里那个穿着太监服饰，站在反派身后一脸趾高气扬的身影，脸上的神情是自己都没发觉的促狭，快速回复道：“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你这角色最后的结局怎么样？”

        炮灰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主角的英明神武，这个角色最后当然嗝屁了，被男主一刀砍死的那种。

        傅晏秋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摁住语音键，闷声闷气地回答：“他死了……柏泉哥，你放过我吧，求不扒黑历史。”

        回复他的，是林柏泉的三个“大笑”表情。

        【林柏泉：你现在这部戏什么时候杀青？】

        【傅晏秋：还不确定呢，现在拍到一个情节，卡住了，可能要改剧本。如果资方同意的话，我们这次拍摄又要延期了。】

        林柏泉方才还放松地倚靠在沙发上，看了这条消息，却不知不觉地坐直了，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要改剧本？”

        电影拍摄的进度理论上是应该保密的，但这仅仅是对于媒体和大众而言，像林柏泉这样和演员私交甚密、且又来剧组探过班的人来说，就没有那么严格的要求了。傅晏秋跟他简单地讲了讲今天发生的事情，感叹道：“唉，郑导也是不容易。不过我还是坚持认为我的想法更符合人物的行为逻辑。”

        “嗯。”林柏泉对剧情没有什么意见要发表，但他听出来了，剧组正因钱而发愁，他问：“依你之见，你觉得你们这部电影怎么样？”

        傅晏秋坐起身，把枕头抱在怀里，认真想了想，说道：“首先，郑京和导演是一位非常有经验的武侠片导演，他这几年虽然有减产，但每次作品上映都叫好又叫座。而且他可以算得上是《诛邪》的半个制片人，许多重要岗位的工作都是由他团队里的人担任的，包括武术指导等，可以说，单他个人的影响力，就是一半的票房保证。”

        “嗯，还有吗？”

        “接下来说演员。这部片里的主角其实就是两人，一个是正方的女主，演员是g市那边的新人，虽然演技还稚嫩，但很灵动，几乎可以算半本色出演。另一个饰演反派男主的，是金蔷薇奖的影帝，演技精湛，国民度也很高，算是这部戏的另一半票房顶梁柱。”傅晏秋答道。

        林柏泉轻轻一笑，那极短的、几不可闻的笑声穿越了几千公里的电波，抵达傅晏秋的耳膜，让他忍不住手指一颤，心脏仿佛有一瞬间酥麻。

        “在我看来，这部影片的票房不能一半一半的算，你和他们，应该三足鼎立。”林柏泉语不惊人死不休。

        傅晏秋赶紧回神，一边欣喜于林柏泉对自己的称赞，一边无奈道：“柏泉哥，你高看我了。我一个新人，演的还是个出场了没几次的配角，哪里能跟那些大佬三足鼎立啊？”

        就算他身负影帝级别的演技，他现在也没有粉丝基础啊，为他走进电影院的真路人能有多少？

        林柏泉摇了摇头，“我不这么认为。晏秋，论演戏我不如你，但若说投资眼光，我不输任何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值得投资的闪光点，我相信你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影视圈中的一颗闪亮明星。”

        傅晏秋仰起头，只觉得眼眶发热，鼻梁微酸，他强自镇定道：“是吗？你只觉得我是个值得投资的演员而已？”

        电话那头沉默了，只有细微的呼吸声萦绕在两人耳畔。

        傅晏秋握着手机手指不自觉地发紧，心跳如擂鼓，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样的答案。

        良久，林柏泉终于开了口：“不，你还是我的朋友，我相信我的朋友。”

        听到这个答案，傅晏秋瞬间低下头去，一口气深深地吸进腹中，又缓缓地吐出来。

        原来只是朋友啊。

        他无声地自嘲一笑，也是，自己如今还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跟林总的身份和社会地位天差地别，凭什么觉得人家会喜欢上这样的自己呢？

        只是扮演了几次人家的男朋友而已，自己入戏太深，怪得了谁？

        傅晏秋许久没有说话，林柏泉不安地皱了一下眉头，问道：“晏秋？还在吗？”

        傅晏秋下意识地控制声带肌肉，让声音听起来精神饱满且轻快自如，“哦，在，我就是有点儿受宠若惊了，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柏泉十分敏锐，下意识地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但还不等他发问，对方就说：“刚才没注意，没想到居然已经这么晚了，柏泉哥，我先睡了哈，明天还要去片场呢。”

        为了不耽误人家工作，林柏泉只有顺着说：“好，那祝你晚安。”

        “晚安。”

        傅晏秋按下红色的挂断键，向后一倒，拉过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了起来，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很清楚，不喜欢自己不是林柏泉的错，任何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更何况林柏泉拥有那样英俊的相貌和社会地位，如果每一个爱他的人他都要回应，那岂不是不用干别的了？

        可是他和林柏泉之间，有着上千条消息的往来，可以毫不担心打扰对方通电话，邀请一起过春节和视频电话里与家人的拜年，不远万里自驾而来的惊喜探班……

        他是表演的行家，他观察过无数人的表情和肢体语言，而林柏泉无论是从行动还是表情上，都让他觉得那就是……

        傅晏秋想到这里，在黑暗中猛地睁开了眼睛，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突然发狠地想道——

        就算真的不是爱情，那又怎样？

        就算只是假扮的男友，那又怎样？

        艺术源于生活，但生活远比艺术更疯狂！

        我还是他的“朋友”，我还可以接近他，我要让他的生活里充满我的存在感，我要让他的视线永远追随着我！

        看来原本决定的“等事业有成的那一天再去追求”这一招已经行不通了，林柏泉对傅晏秋的影响力远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他不打算再等那么长时间了。

        两辈子，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如此心动的人，他一定要抓住他！

        傅晏秋心里飞速掠过无数种想法，他冷静地把手枕在脑后，就这么清醒了一夜。

        对于要不要改剧本的问题，郑导已经与制片方和投资方进行了好几轮的拉锯，但直到傅晏秋的其他戏份都快拍完了，关于墨一杀青的那一幕戏依然没有定论。

        制片方邀请了郑京和与他的团队来主导这部电影，在导演组和编剧有更好的想法的前提下，他们在经过评估后，其实是更偏向拍摄新剧情的。但光制片方同意没有用，投资方才是整个剧组的金主爸爸，他们不同意，就没有资金，没有资金，剧组就不能运转，新剧情自然也就拍不成。

        而现在投资方在这部电影上的花费已经超出了原本的预算，他们在继续加大投资一事上非常犹豫，更偏向保守选择。

        事关档期变动，傅晏秋当然要提前给秦瑶报备。《诛邪》第一次延期杀青，可以说是倒霉，但没想到即将可能迎来的第二次，竟是傅晏秋先开了这个头！

        秦瑶一开始挺生气的，毕竟如果傅晏秋秉持“少说多做”的原则，安静听话地拍完这部片，如今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同时她又有些隐秘的骄傲——自己手下的演员能力出众，连郑京和那样的知名大导演都对他的建议十分重视。

        但骄傲归骄傲，现在怎么办？电影拍摄再这么拖延下去，恐怕会让出品方和投资方产生隔阂，那将非常不利于电影的后续工作，而一旦到了那种地步，到时候无论哪一方，甚至其他演员和剧组的工作人员，恐怕都会对傅晏秋产生不小的意见。

        秦瑶想到这里，汗都要滴下来了。

        然而就在她急得要上房的时候，剧组那边又突然传来了新的转机——

        为了电影票房的大卖，投资方在综合评估后，终于愿意剧组进行新剧情的拍摄了，但有一个要求：他们不会再追加资金。要么，你整个剧组节衣缩食，自己想办法搞定多出来的成本；要么，拉新投资进来，他们几个出品人愿意让出一个席位，与这位新投资方共享《诛邪》这块蛋糕。

        节衣缩食是不可能节衣缩食的，拍戏就是一个烧钱的活动，为了电影质量，该花的必须花。但这么短的时间内，如何再拉一组资金进来，成了制片方最头痛的问题。

        一部电影一般是制作方先立项，然后找导演、组班子，再以这个班底为基础去寻找看好这个项目的投资方，而这些投资方基本上在电影开拍前就确定好了，很少会出现电影都快拍完的时候再有人横插一脚的情况——开玩笑，蛋糕的分量是有限的，别人要分去一块，自己能拿到的就要少，这个帐小学生都会算，精明的投资方们根本不可能同意这么干。

        而他们这一次之所以会同意，一方面是由于资金确实无法再追加，另一方面也多少有点看好戏的心态。娱乐圈里项目那么多，有哪个圈内出品人会愿意冒着得罪他们、以后可能被排挤出电影投资圈的风险，在这个时候来分这一杯羹呢？

        更何况，从投拍开始出了这么多问题，在略有些迷信的人心里，这个剧组实在不太吉利，谁知道他们的片子能不能上映呢？不能上映的话，投进去的钱可就全打了水漂，那他们岂不是亏大了？

        出品方这一招看似退了一步，实际上是以退为进，逼剧组不得不按原计划进行拍摄。

        然而，就在郑导叹息着，打算为了电影的整体质量，使用旧剧本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了——竟然真的有新投资人横空出世，就为这一幕剧情，搅进了这摊浑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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