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柏泉哥，那个……跟你说个事哈。”

        晚上的饭局结束得很早，第二天一早就要开工，大家都没打算在今晚放纵。傅晏秋回到酒店，磨磨蹭蹭地洗漱完毕，又看了会儿剧本，但心神不宁之下，也没怎么看进去。

        他在床上坐了两分钟，认命地把头发揉成鸡窝，拿着手机走到露台上，拨通了林柏泉的号码。

        “怎么？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林柏泉的声音稳定、清晰，显然也还没睡，不知是不是在处理他那好像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傅晏秋捻了捻大衣的扣子，深吸一口冷空气，艰难地道：“对不起，我今年没法和你一起去k市了……”

        林柏泉一怔，问道：“你有别的安排了？”

        “秦姐……就是我的经纪人，帮我接了一个工作，我现在正在l市拍一部电影，呃，大概要拍半个多月。”傅晏秋沮丧地说，“集中拍摄，这期间恐怕没法请假。”

        “这么突然……看来，你今年得在剧组过年了？”

        “唔，剧组只说除夕放半天假，大年初一照样工作。”傅晏秋叹了口气，小声抱怨道：“怎么这么寸啊，我都已经和你说好了……”

        听出了傅晏秋的委屈，林柏泉轻笑一声，站起身离开堆满了资料和文件的办公桌，拉开书房落地窗的窗帘，望着高空中的月色，用一种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温柔嗓音说：“没关系，今年没有办法一起过，总有一年可以一起过，不是什么大事。但既然你的经纪人宁愿不让你过年也要把你送进这个剧组，想必这个剧组配置很不错？”

        “是啊，导演是郑京和，制片方和投资方都来头不小，说句大话，这恐怕会是明后年唯一一部上映的武侠片了。”傅晏秋道，“我昨天才接到来试镜的通知，今天刚下飞机就直接试镜，然后马上签合约，一点儿缓冲也没有。”

        “你们演员签工作都这么……兵贵神速？”林柏泉挑眉问道。

        傅晏秋解释道：“一般情况下不会这样，只是这次我是来补空的。本来剧组年前就能杀青，但因为一些原因，我这个角色得重拍，原定演员来不了了，所以我才顶上。战线拉长，投资方的投入就要增加，因此过年也不休，要赶进度。”

        “这样啊。”林柏泉分析说，“那你更不用觉得可惜了，好好工作、演好你的角色比几天假来得重要多了。等你杀青回s市，我们再一起吃饭，算给你补个年夜饭。”

        傅晏秋“噗”地一声笑出来，心情也从焦躁不安变得平和下来，“年夜饭也能补的吗？”

        “我说能补就能补。”林总自信道，话语中颇有一种“天凉王破”的霸气。

        傅晏秋面色发红，心跳不已，对林总这种霸气侧漏的模样简直不能自已。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只不过为了明天有一个饱满的工作状态，还是很快挂了电话。说完了一直在纠结的事，傅晏秋感觉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他在夜风中打了个寒噤，赶紧拢好大衣，钻回开着地暖的房内，重新拾起剧本研究起来，这一次，他的效率明显高多了，很快就把剧本中关于“墨一”这个角色的部分读完了。

        秦瑶说的没错，郑导确实因他的形象而对“墨一”有了新的想法，他在把剧本交给傅晏秋的时候，并没有要求他一定要完全按照剧本来演，“反正接下来肯定有很多你的飞页，说不定整个人物形象都会产生变化呢？剧本大概了解了就好。”

        傅晏秋很习惯这种边拍边改的拍摄方式，在他的上一世，几乎每次参加电影剧组，编剧都全程跟组，随时根据灵感和导演的要求修改剧本，偶尔甚至可能遇到完全颠覆剧本、仅靠飞页拍摄完毕的剧组。但这种拍摄模式并不意味着剧组态度敷衍，事实上，无数飞页增加了剧情的张力，也会起到丰满人物的作用，甚至好多飞页比剧本厚的剧组最后还能得奖。

        第二天一早，傅晏秋精神饱满地来到了剧组，谁知等待他的竟不是摄影机，而是相貌慈和的刘指导。

        “傅老师，武侠动作电影必不可少的一项就是一个‘打’字，要想打得好看，必得多下功夫。想必你也知道，郑导要求很高，除非高危动作，否则不许演员用替身，所以接下来几天，就先由我和我的徒弟们带你一起练练武。”

        “刘指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傅就好。”傅晏秋率先伸出手去，和他用力握了握，“我没什么经验，但还算能吃苦，您练我的时候不用留手，一切为了电影效果来。”

        刘指导笑眯眯地应了，但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他在武指这一行混了这么多年，见识过不少所谓“能吃苦”的演员，就他的经验而言，真正能做到的也不过其中的十之一二。毕竟嘴上说得好听大家都会，如果武行真这么简单，他也就没饭吃了。

        在郑导的想象中，如傅晏秋一般的身形，最好能配上飘逸、鬼魅的身法，武打动作要轻灵但致命，而要做到这些要求，就必须有水准以上的柔韧度。傅晏秋现在这具身体虽然身材很好，但说白了只是花架子，是在健身房里举铁练出来的漂亮肌肉，让他负重，可以，但让他练柔韧，就苦不堪言了。

        飘逸轻灵的腿法可以轻轻松松一脚踢碎敌人的气管，而他现在光是把腿抬高超过九十度就已经很扯蛋了，于是这一天下来，傅晏秋练得那叫一个汗流浃背、青筋暴起，小乔坐立不安地在一边，瞅着他狰狞的五官，不止一次地劝他下来休息休息，刘指听了这话，依旧笑眯眯的，既不附和也不反对。

        傅晏秋放下腿，接过小乔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快流进眼睛里的汗，喝了几口运动饮料补充能量，前后没超过一分钟，摇摇头，根本没说话，又继续自觉地把腿搁到了横杆上。

        等到了晚上，刘指还专门给他准备了理疗师，为他进行有针对性的按摩和肌肉放松，但即使是这样，回到酒店后，傅晏秋还是累得几乎吃不下饭。

        魔鬼训练进行了几天后，刘指就开始教他动作了，还安排了武行弟子们与他进行走位练习，帮他熟悉在戏中几场打戏的走位和动作，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不少需要吊威亚的地方，一天下来，脱了衣服，身上都会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那是固定威亚绳的印子

        这样的排练一直持续到了大年三十中午，傅晏秋才总算从刘指导那边毕了业，并收获半天放假时间，好好准备次日的开年第一镜。

        乔鸿已经被他打发回去过年了，让他初三再回来。傅晏秋打开电视，调到中央台让它播着当背景音乐，自己拿起手机，一边听着热闹欢腾的《春节序曲》，一边百无聊赖地翻起微信联系人列表来。

        穿越半年，他的列表依然不长，他给每个人都发好了拜年消息后，手指悬停在通讯录里林柏泉的名字上，突然很想给他打个电话。

        这个时间，林总吃完午饭了吗？他是不是已经回了林家老宅，和一大帮亲戚坐在一起了？他应该会感到很不耐烦吧，毕竟他曾亲口对自己说过，讨厌那帮虚伪又贪婪的亲戚，形容他们就像一堆蝗虫般好吃懒做，一闻到油水，又会蜂拥而上，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傅晏秋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这会儿正趴在床上，软软的床随着他的笑声轻轻震动，一不小心，他的手指触到了林柏泉的名字，电话立刻拨了出去。

        这个小意外让傅晏秋“噌”一下把自己撑了起来，手忙脚乱中，手机差点从他床上掉下去，但他还没来得及把听筒凑到耳朵上，通讯就被按断了。

        傅晏秋捧着手机呆了两秒，长长叹了一口气，有点点小失望，但也算在他的预测之内。

        正在这时，秦瑶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傅晏秋第一时间接起，笑道：“秦姐，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秦瑶淡淡一笑，下一句话就转回了正事：“还记得之前你和戴绮霏合作的mv吧？大年初一早上九点准时上线，你记得转发微博做个宣传。”

        mv的制作时间其实不长，只是为了挑一个合适的时间上线新歌，才一直等到现在才面世。但明天就正式开拍了，他恐怕没法亲自转发。

        “秦姐，要不还是你帮我发吧，我明天一早就开始拍戏，九点那会儿还不知道有没有在休息呢。”

        这是小事，秦瑶一口答应下来，“行，毕竟这支mv是你的第一次亮相，也是和戴影后的合作，还是第一时间就转发比较好，也显得你很重视。”

        傅晏秋“嗯”了一声，顺便问道：“秦姐你看那支mv了吗？感觉效果怎么样？”

        拍mv只用了一天，但《岚风北顾》花了他差不多四个月，相比之下，他当然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更集中在网剧拍摄上，也就一直没有去关心mv，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问起有关效果的问题。

        “反正戴影后本人挺满意的。”秦瑶调侃地说道，“我也看了，感觉除了不太能突出你的演技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无法凸显演技是正常的，傅晏秋在这支mv里完全就是作配，总共才出场了三次，不到三十个镜头。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傅晏秋都有些无所事事。郑导和其他工作人员明天才会回来，而刘指导带着他的武行们也出去玩了，他们本来提出要带傅晏秋一起去，但被他以“打算休息一下”为由拒绝了，因此现在，整个剧组只有他一个人还待在酒店里。

        电视节目太过花团锦簇、团圆美满，很难不让傅晏秋一个孤身游魂想起远在另一个时空的父母，他回忆着曾经和父母在一起过年的画面，不知不觉中已然湿了眼眶。

        “嘭！”露台外突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傅晏秋僵硬地转了转自己的脖子，起身来到露台上。l市的市区里早就实行了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禁令，但这里是郊区，监管不严。酒店为了给留在此处过年的客人们一个惊喜，在即将零点之际，在大厅前的院子里放起来烟花。

        烟花“咻”地一声直冲云霄，在黑色的夜空中绽放出无数彩色的星子，好一副火树银花的夜景。酒店里春节留守的员工们，只要闲着没事的，都来到了庭院中，一边互相问候着新年好，一边抬起头，带着一脸笑容注视着璀璨的烟花。

        傅晏秋也跟他们一起仰起头，默默听着烟花绽放的声音，兀自出神。然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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