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师尊（九）

月色之下，两群人正在对峙。

        左边是两位大宗门弟子，除却寻仙宗的小师兄外，还有个第二宗门的女修。右边则是几个神色狼狈的散修，实力明显不如那两人，身上负了伤。

        “原来这就是大宗门弟子，看见别人手里有好东西，就直接上手抢。”散修里一个娃娃脸姑娘气愤指责。

        没到手的天材地宝是允许公平竞争的，但倘若别人已经成功拿取，这个时候再争夺，就会令人不齿。

        况且他们也并非刚刚获取那灵宝，而是拿着东西走出了好一段距离，迎面撞见了路过的这两人。两人见他们手中有好东西，顿时起了歪心思，直接动手就抢。

        在场的散修不过刚刚突破元婴不久，散修本就实力不如大宗门弟子，境界上又被压制，一个照面便被打得无力还手。没办法，他们只好调头逃跑，一路被追到了此地。

        听到这一番指责，小师兄没觉得有什么，他们寻仙宗能把自家的师妹关起来割肉，抢个东西当然也不会有心理负担。

        倒是他身边的女修，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显然也觉得己方不太厚道。因着这一点，刚刚追击时她都没怎么动手，还时时放水，否则几人根本不可能成功逃窜这么远。

        她悄悄看了一眼俊俏的小师兄，心里有些为难。

        这次参加秘境是个意外，她接了宗门任务在附近执行，结果遇到了秘境开启。进入后恰巧碰见了寻仙宗的长老嫡传，两家宗门关系不错，便干脆结伴而行，互相有个照应。

        女修是真的没想到，这位道友路子这么野，二话不说就开抢。其实她心里也很是纳闷，搞不明白对方怎么做到如此理所当然的。

        这是她头一次独自出来做任务，以往很少和别派弟子打交道，不太了解其他门派是什么情况。她只知道自家宗门明令禁止不许抢夺他人宝物，在秘境里也不行。

        之前见道友如此行事，她还当那规矩是她们宗门单独立的。现在看来，分明就是修真界公约，寻仙宗也太不把别人当回事了吧？公约都不遵守，莫非这就是“第一宗门”的行事风格？

        女修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反水。不反违背良心，反了又怕影响两家的关系。

        最终，她决定一会儿打架的时候，装作被重伤，找机会掉队，和那人拆伙算了。少了她帮忙，这群散修应该就能顺利逃脱，这样既不会撕破脸皮，又能搅了对方的好事，一举两得。

        于是女修装作不满的样子，率先冲过去攻击那个娃娃脸姑娘。娃娃脸吓了一跳，赶忙抵挡，却很快发觉这阵攻势雷声大雨点小，根本就是装样子的。她微微一愣，抬头和女修对上了眼神，忽地明白了什么。

        接下来，两人就配合地对战起来。你来我往打了片刻，娃娃脸做出难以支撑的假象，掏出一块玉牌捏碎，释放出一道强劲的气流，将女修击飞。

        这玉牌看似是蕴满大能一击的保命道具，实则是她某次在集会上购买的恶作剧小玩意。散修联盟里有个修士最爱琢磨这些东西，都是拿来玩的，那气流顶多把人击飞百丈，不带任何杀伤力。

        女孩们的默契来得就是如此之快，娃娃脸成功帮助女修脱身，自己这边也少了个劲敌。其他散修与娃娃脸关系不错，迅速看出了不对劲，便都刻意纠缠住小师兄，分散他的注意力。

        小师兄和萍水相逢的女修完全不熟，即便无人捣乱大概率也会被蒙在鼓里。他脑子不算聪明，又光顾着战斗没想过要分心关注一下自己的队友，直到队友被击飞了，他才恍然惊觉。

        “小看你们了，你们身上居然有大能的玉牌。”他微微皱眉，感觉有点棘手，万一还有其他玉牌，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散修大多没有厉害的师父，玉牌也不是那么好制作的，数量不会多。

        要是真有那么多，刚开始他们为什么不用？或许统共就那一块，而自己这边有两个人，这才迟迟没用。不然一人一块，直接把两人一起击飞不就好了。

        思及此，小师兄放下心来，继续追击目标。

        若是往常，他或许不会这么执拗，非要得到对方手里的东西。且寻仙宗弟子往日在外风评也不错，少有仗势欺人的举动。

        可那已经是以前了，如今小师兄眉心时不时闪过一丝黑气，理智受到干扰。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这么做会给宗门的名声带来什么后果，只钻牛角尖地想着对方手里的灵宝是自己想要的，那就一定得弄到手。

        ——这是他食用蕴藏了魔气的血肉引发的下场。

        薛轻雁冷眼看着他被魔念一点点勾到悬崖边上还不自知，心里是说不出的快意。她的复仇早就开始了，只是此前都没机会亲眼看一看，总归不太甘心。

        她回头望向月色下凭虚御风的仙君，露出一抹浅笑，不出意外地收获了师尊回望过来的鼓励目光。

        时间差不多了，既已搞清楚小师兄这边的状况，又让对方成功坏了寻仙宗的清名，再留着他也没什么用。希望刚刚借故逃离的女修能靠谱一些，多多往外散播此事，最好叫全天下都知道寻仙宗弟子是什么货色。

        薛轻雁脚尖一点树枝，如利箭般蹿出，举剑刺向小师兄的后心。她没有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特意给对方预留了躲闪的余地，免得一下子就把人给弄死了。

        小师兄果然察觉到了危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招。他这一躲，散修们终于逮到机会逃脱。

        再打下去自己一行人只怕会耗尽灵力，再无反抗余地。新来的女子是个魔修，说不准腾出手后会顺带过来找他们的麻烦，还是得赶紧离开。

        几个散修互相搀扶，很快消失在了远处。

        此刻的小师兄早已没心思关注散修的去留了，他惊恐地发现来人实力高强，无论他怎么仓皇逃窜，总能紧随其上，将他盯得死死的。这种如影随形的感觉实在过于糟糕，像是被鬼缠上了般，除了身体上的危机，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压力。

        有了上次碾压男主的经验，薛轻雁如今越发得心应手。她知道该怎么叫敌人更加慌乱无措，她就如猫戏老鼠那般，不紧不慢，游刃有余。

        不过对付男主和对付炮灰还是有些不同的，之前打男主，她并不准备把人弄死，只想揍一顿出气。如今打小师兄，她却不用在意会不会给对方造成严重伤害，可以下手更狠辣一些。

        左右打完这一顿，她也会收割掉此人的性命，那么在临死前对方是完整无伤还是千疮百孔，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薛轻雁刚开始还没调整过来，未曾给他造成多少伤害。还是白玉楼率先看出问题，心想这样打下去大约发泄不了多少怨气，于是如同上回那般，再次开口指导徒弟行动。

        “四肢没有脏器，直接刺穿即可，如此不会致命。”

        “眼睛你喜欢哪个？可以先去掉一只。”

        “挑断右手，他便无法再执剑反击了，我观他似乎是名剑修？”

        白玉楼浅浅淡淡不带什么烟火气的声音一句句响起，仿佛冰冷的刽子手。

        这次他没有用传言，而是直接开口。在给徒弟提供思路的同时，也给受攻击者带来了无尽的惊惧。小师兄看不见说话的人在哪里，只能听见那些无情的话语，听得头皮发麻。

        薛轻雁却是畅快极了，尤其是看着小师兄脸色惨白的模样，越发兴奋。

        仇人已然彻底沦为了她手中的鱼肉，她想切哪里切哪里，想割哪处割哪处。就和当初他们对待她时一般，猎人和猎物发生了调转。

        “师尊。”薛轻雁轻轻舔了舔沾上血迹的红唇，“我想割掉他的肉，他当初割我肉时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想来应该也会欣然接受自己被割皮去肉。”

        听到这句话，小师兄豁然抬头。他用自己仅剩的眼睛死死盯住薛轻雁的脸，终于从中发现了一丝熟悉的影子。

        “你是……凝心师妹？！”他不可置信地惊叫出声。

        怎么可能？凝心师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实力大增不说，还长大了，眉宇间几乎看不到从前的影子。

        他惨白的脸变得惊惧灰败，加上之前挨揍的淤青和血迹，青青紫紫红红白白，宛如一张调色盘，再没有平日里俊俏小郎君的样子了。

        可是没有人去关注他在想什么，薛轻雁对师尊说自己不知道怎样剜肉才最疼、还不会直接把人弄死。白玉楼闪身出现在她身侧，打量了瘫在地上的人两眼，给出答复。

        “随便剜吧，元婴期修士的再生能力强，死不了。”他随意地说道，甚至还补充了一句，“若你还觉得不解气，就敲碎他的骨头，这个比较疼。”

        薛轻雁嫣然一笑：“这招好，多谢师尊教我。”

        说罢提剑上前，当真开始尝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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