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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人间太岁


夏幼清虽然死过一次,但却没有直视过她人的死亡,这是第一次,看到白进红出的景象,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大概也是如同王夫人一样,被那钢筋刺了个通透。

        更别说这人,刚才还好好的站在自己的身边,活生生的发着威。

        就算王夫人再坏,也还没到要死的程度吧。

        她觉得自己此时有些圣母,然而“噗嗤,噗嗤”的声音却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关心的朝谢瑾之看去,在她的心中,十岁的谢瑾之应该会吓得瑟瑟发抖甚至哭晕过去。

        但是眼前如地狱般的场景却让她在之后的夜里吓得不敢睡觉。

        王夫人的身子倒在她刚刚坐起来的长凳上,谢瑾之被她砸在了她与板凳之间的空隙中,他一点儿也不慌张,也并无她想像中的眼泪,而是紧紧握着那只匕首,机械性的从谢夫人的身上拔出,便再一次的刺进了刚才的那个伤口,那“噗嗤,噗嗤”的声音,便是从这里而来的。

        谢瑾之每次一下,笑的就越加开心,就像是万圣节得到糖果的小朋友一般,一颗一颗的数着自己的战利品。

        王夫人胸口越穿越大,血肉顺着鲜血“哗——”的流了出来,撒了谢瑾之一脸,他用那小手擦了擦,毫不在意的数着刀数。

        “二十三。”

        屋子中的老阿嬷早已不知逃跑到何处。

        刚才还动辄十几人的院子中,如今除了身躯冰冷的王夫人,就只剩下夏谢二人和还困在太公椅上的谢老太爷,和两个吓坏了的丫鬟了。

        这可得了,要是让那谢生辰回来发现如此的场景,她还活的了?

        夏幼清虽然被吓得不清,但脑子还算清醒,她哆嗦着把谢瑾之从那椅子低拖了出来,从他的手中夺走了那把鲜血浇筑的匕首扔到别处,连忙拉着他就要逃跑。

        然而那老太爷却在屋中沙哑的喊着谢瑾之的名字。

        她只顾得拖着他走,谢瑾之却用力甩开了她的手,几步跑到谢老太爷的面前去了。

        她在他的身后喊他,谢瑾之却回过头叫自己等一等他。

        夏幼清望着他的背影,她大概思考了三秒钟,转过了身就朝那院门跑去。

        她还是打算自己先逃掉再说。

        至于那个疯掉了的谢瑾之,本身就是拖累自己的累赘,不带着也好,万一他杀红了眼,回头给自己一刀也说不定。

        夏幼清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空荡荡的,也许,她这个人压根儿就没有良心这种东西。

        她摸过地上的匕首,用自己的衣裙擦了擦,握在了手中就要逃跑。

        然而她还刚出院门,就退了回来。

        谢生辰追白衣人去了好远,却在一个拐角处丢失了对方的踪影,只好扫兴而归。

        当他刚走到芳谢院的门口,便对上了一身鲜血的她。

        他的目光朝里望去,却只见两个晕倒在地的仆人之间,倒着一具身着蓝花流纹裙的女性身体。

        他瞪大了眼睛,待仔细的看去时,却发现那人盘着的青丝云鬓,却如落花般散了开去,他的亲娘,王夫人,此时正跪在凳脚旁,额头抵着那长板,身子和那椅子斜撑成一个三角。她的身下,暗红色的血液正蔓延开来。

        “娘?你怎么了?”

        谢生辰一掌推倒了挡住路的她,三步并两步的冲到了她的身旁,他大惊失色的晃了晃谢夫人的胳膊,她的尸体还热乎乎的,只是却再也无法回答他的话了。

        “娘!”

        谢生辰扶着她,她胸口被谢瑾之捅了几十次的肉块残渣掉了出来,谢生辰哭号的几乎生不如死。

        “是谁!”

        他的声音悲切而愤恨,他转过头,目光正巧对上刚从地上爬起的夏幼清,她的脚下,正躺着一把还带着血色的匕首。

        “阿柚!你这个贱货!”

        他双目圆睁,他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那血便爬上了他的面容,染红了他的眼角。

        “你杀了我娘!我要你拿命来偿!”

        谢生辰字字杀意。

        “不是!不是!不是我!”

        她这才发现了自己又一次被迫背了黑锅。那谢瑾之的匕首,怎么就从腰间掉了出来呢。

        “小贱货!我只不过是睡了你一晚,你却如此这般狠辣!若对我有恨意,大可来报复我,为何要害我娘!”

        日哦!夏幼清听得他又一次提及这种畜生之事,不提还好,一提她的情绪便又被调动起来,她望着那悲鸣着的谢生辰,胃中翻江倒海又愤懑不平,她冲着那谢生辰将骂起来:“谢生辰!你这个王八蛋!你妈可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却可还有他人?”

        谢生辰却根本不在意她些许痛苦的表情,那没抓住羽沉舟的剑“铮——”的一声,便指向了她的鼻尖。

        “还我娘命来!”

        夏幼清觉得她的运气太差了。

        那剑破风而来,若高松刺霄,霜刃寒光闪闪,他的剑法快而狠戾,她只觉得双颊生风,还未来得及用手捂住脸,更别提那躲闪了,只听得谢瑾之不知何时从堂内冲了出来的脚步声,他高喊着

        “住手!”,朝着自己这里冲了过来。

        晚了,一切都晚了。

        她听着谢瑾之的哭喊,觉得自己的良心又一次重新长了出来。

        她想把他这个拖油瓶抛弃,然而谢瑾之虽是疯疯癫癫的,却身为一个小朋友,却还奋不顾身的来救自己。

        愧疚感从她的心底涌了上来。

        夏幼清终于趁剑抵及自己眼前的时候捂住了自己的脸。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这么死去,真的对不起白捡来的,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虽然身如饥荒似难民。

        夏幼清等了很久,却没等来死亡。

        那锋刃却并未触及到她。

        它被人拦了下来。

        一个束着长发的鸦青长衫的男子挡住了它的去路。

        他挡在她们之间,眼神空洞的落在那剑刃上,她的余光撇过去,他的嘴角若桃花般淡薄晶莹。

        他白暂的手腕挽了个圈,谢生辰的剑便被挑到空中,画了一个弧度,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又是谁!”

        谢生辰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男子会突然出现于此,他被震得后退了两步,扶住了持剑的手臂。

        它们被他的力气震得骨头发痛。

        然而那人并没有搭理他。

        他只是望着她,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我们又见面了,风苃。”

        她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一身鸦青罗衣,一条白鹤飞云的玉绫腰带缠了三围,腰间坠了一颗红底黑纹的圆形玉髓,发梢渐绯,以一枚墨色蛇纹竹簪束了高髻,黑发长泽含光,若绸缎顺散在身后,此人身约高七尺八寸,龙章凤姿,面若皎月之辉。

        那人笑意阑珊,一如流水潺潺,却让夏幼清觉得虚伪万般。

        突如其来的男子令她戒心大起,不由得仔细观察起此人的相貌,其鬓若裁柳,眉如峰山,一双桃花琉璃目似千年冰封,寒光星凛,夏幼清只觉得此人身上隐约的散发着一种凛冽之感,宛如风骤霞散,黑云压城,他眉间含愁,似孤舟一叶,飘摇于沉雾之上,独钓一世寒秋。

        她与他对视间,只觉得压迫倾轧,势如泰山将覆。

        好一个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那人长得如此这般金质玉相,夏幼清一时花痴,她看得此人入了神,她从未见过这般如此萧肃如风的男子,但又觉得异常熟悉,那熟悉感却又夹杂着一丝陌生之意。

        “你是谁?”

        怔了半晌,她疑惑着开了口。

        那人见她如此呆滞的反应,摇了摇头,依旧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夏幼清看着他的眼睛,却总觉得像一个人。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谢生辰吸引了过去。

        不知何时,他捡起了那把剑,已冲着他刺去。

        他刚才还犀利凶莽的剑法,在他的面前,却只是落了个甘拜下风。

        仅仅三招后,那长剑便被他的指尖点断。

        男子居高临下的撇了眼谢生辰,他似乎是从鼻腔中发出不屑,“你这剑法如此笨拙,倒是可作个屠夫。”

        “风苃。你想要他怎么死呢。”

        他背对着她,毫不客气的问着。

        “死?”

        夏幼清明显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只想要自己不死就已经很难了,哪里还会去计算别人。

        可如今突如其来的男子,叫的出自己的名字,也救下自己的性命,他虽不似羽沉舟般温润如玉,煞气腾腾,但似乎……是和自己站在一派?

        夏幼清她望着那人的背影,只觉得满脑袋都是疑问。

        许是那羽沉舟不知去了哪里搬了救兵?

        她动作轻缓的朝着门口挪去,用裙裾把那枚匕首收在脚底。

        “放,放了他吧。”

        她想都没想,虽然穿越到了这个目前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朝代,但是她骨子里可是现代人,杀人这种事情还是避而远之的。

        “少爷!”

        无影带着侍卫们这时才回来,却发现王夫人的尸体早已冰凉,而谢生辰倒在一边,于是一个个的都不敢举动。

        “你们给我上!”谢生辰爬起来,朝着侍卫们的方向命令着。

        侍卫听了吩咐,便朝着夏谢二人冲来。

        谢生辰见状,逃窜了出去。

        谢瑾之抱紧了她的胳膊,她揽过了他。

        “不怕。”

        她哄着小小的谢瑾之,自己却抖个不停,她把一切都压在了羽沉舟的和这救兵的身上,她带着他靠近了这鸦青男子。

        “是羽沉舟让你来救我们的吧?”

        那人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哼笑了一声算是答应,便朝那空中轻轻的喊了一个名字。

        “樊木。玩够了没?玩够了便来料理后事。”

        这名字如春日惊雷,炸在夏幼清的耳边,把她这棵尚未幼苗的心树足足的劈成了两半。

        说时迟那时快,却有另一白衣人,从天而降。

        夏幼清的一双眼睛似是要长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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