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总裁一来就开会，从前一周只开一次短暂的部门会议。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喜欢引起上司注意，抢着要坐离林总近一些的位置。而辛悦又习惯性拿个笔记本躲在不起眼的角落，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她。性格如此，她的穿着打扮也多是棉麻为主的宽松森女系，颜色多是大地色、米白等诸如此类温柔不张扬的纯色系。

        设计部总监阿曼达就是那类喜欢离上司近一些的人，辛悦远远地坐着，随手在本子上涂鸦，耳边尽是阿曼达那烦人的声音。

        辛悦想起阿曼达那两片土色的厚嘴唇就忍不住皱眉，这个女人大概是把所有滞销的口红色号都包圆了吧，奔四的人了还如此非主流。她远远看一眼正激/情发言的阿曼达，配合着丰富的肢体语言，那表情像极了绿色m豆，明明有几分喜感，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势利眼。

        想她刚进公司时，阿曼达说“我们是朝气蓬勃的团队，可以自由挥洒灵感与创意。”听着阿曼达画的饼，看着又能撸猫又有床铺的工位，以及宽松舒适的办公环境，她天真地以为这就是梦中情职。

        她怀揣着梦想进入卓漫，以为这就是属于年轻人奋斗的战场，可以畅所欲言地发表自己的想法，施展自己的创意，以为能够一展身手成为一名出色的设计师。可现实嘛，进公司这么几个月来她没有接触过任何实质性的设计工作，阿曼达的眼里根本没有她，只是把她当成一个订外卖送文件打杂的实习生。

        “乖乖，真像！”

        旁边的爱丽小声地说，辛悦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画了个m豆版本的阿曼达，不好意思地冲她一笑，随手将本子翻过一页。

        又过了几分钟，底下渐渐有了不耐烦的声音，阿曼达终于结束了她冗长又抓不着重点的话，众人耳根一清净，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会议室响起打开杯盖喝水的声音。

        一时空场，辛悦一手撑着额头，抬眼偷偷往会议桌主位看了一眼，见林君卓坐在椅子上，黑色的西服微敞，露出些许蓝色斜条纹的领带。

        黑西装蓝领带穿得不好很容易变成卖保险的，可穿在他身上却不一样，也许那种高级的高支面料本身就挺阔，光泽感极佳，又也许他本身的气度身形适合，加之优越的家世带来的矜贵气息，让他极具二次元的完美总裁气质，实在让人移不开目光。

        林君卓右手随意地搁在桌上拿着一支笔，秘书正好给他端来一杯咖啡，他端起来喝了一口，露出三四分银色的腕表，矜贵又斯文。

        不知是不是咖啡不合口味，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而后放下瓷白的杯子，按下了面前的麦克风。

        “今天的会议其实就是一件事情。”

        众人听他开口便又各自敛神端坐好，从前部门会议可以开开玩笑，插科打诨，总裁面前谁也不敢造次。

        林君卓继续说：“公司决定买断知名插画师奈奈子的作品enic，在全球的知识产权所有权，诸位有什么看法？”

        乍听之下，辛悦心里几乎咯噔一下，雀跃兴奋，她想尖叫她想呐喊，最喜欢的enic居然就要成为公司的独家，四舍五入她是不是离偶像奈奈子老师更近了一步，说不定能常见到本人。

        众人都明白总裁说这话不是问他们支不支持买断这件事，毕竟这是决策层的事，当然可能也不是问他们后续开发运营的事，高层的智囊团想到的永远比底下多，也许只是想释放一种要重振旗鼓的信号，又或许都不是。谁都不想打头阵，万一理解错了总裁的意思呢？

        职场新人辛悦心底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听到总裁提到自己最爱的ip，她心里有一箩筐的话想表白，可又有些恐惧发言。眼见着还没人发言，她的心怦怦直跳，跃跃欲试，却又紧张害怕。

        不安地抬了一下头，然后不小心撞上了林君卓的目光，就像被抓住了，她慌张地瞥开眼，然后腾地站了起来。

        那么的突然，一瞬间她感觉所有目光都刷刷地看向她，但也许只是她这个社恐的感受，现实并没有那么窒息，总之她的脸刷地红透了。

        “林总，我……”

        “不用拘谨，你可以坐下说。”秘书梁淇坐在总裁一旁，温柔地关照她。

        她这才觉得自己太过于紧张了，但秘书的话并没有化解她的紧张，她一边小声说着抱歉，一边低头坐了下去。

        “林总，据我所知enic以往的商业模式……”

        她的声音又小又局促，还好一旁的爱丽帮她打开了麦克风，她舔了下干燥的唇继续说：“enic以往的商业模式主要是授权合作，手办通常是限量发售，并且价格也十分昂贵，知名度虽高但并不大众化，只是在小圈子中流行。公司如果买断独家版权，不仅可以开发文创文玩周边，还能设计成目前最热门的盲盒，让小众的东西得到最大众的玩法，凭借enic的知名度肯定会有不错的市场。”

        辛悦一鼓作气说完松了一口气，手却还在控制不住的微抖。会议室里出乎她意料的安静，没有掌声也没有讨论，似乎在她的预料之外，难道她说错了什么，一瞬间她有些后悔冲动发言，再次把头低埋，仿佛那样别人就能看不见她。

        林君卓看着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女人，那厚重的黑框眼镜和过分炸毛的卷发，他终于想起来是昨天电梯里的蠢女人。

        不过今天这番言辞倒不蠢。

        盲盒眼下是热门赚钱，却也不是只要是盲盒就赚钱，没有名气的ip销量并不好，出圈的永远就那么几款。卓漫也推出过自己设计师的盲盒，市场却反响平平。任何行业，赚得盆满钵满的，永远是金字塔顶端的。而enic是个知名的明星ip，不出意外肯定能给卓漫打开一条最快速的通道。

        “你是市场运营部门的？”

        突然被总裁点名，辛悦慌里慌张地看向他，“不是……我是设计部的。”

        隔着长长的会议桌，她看到总裁正看着自己，她慌忙避开眼去，竖着耳朵等待他下一个问题。

        然而她没有等到总裁对她的继续提问，却听得他说“这猫是怎么回事？”

        辛悦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身后靠窗的角落里摆着一个金拱门的纸盒，timi很喜欢躲在里面玩耍，那还是前些天她给买的。此刻timi探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正看着另一头的林君卓。

        一人一猫的表情都不善，似乎磁场不太合。

        他说这话的时候，秘书梁淇已经起身走过去，似乎想连盒带猫给挪出去。

        timi何等机灵，一下从纸盒中窜出，一跃跳上会议桌，眼神犀利，示威般地对着主位的林君卓“喵呜”叫了一声。timi作为公司的团宠，平时在公司里天不怕地不怕，嚣张自在。

        猫就在面前，辛悦好想一把抓住他，告诉这只作威作福的傻猫，那个主位的男人不容挑战，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千万不要惹怒他！

        林君卓本来就对这个连年亏损的公司不满意，早就想整顿懒散养老的工作作风，办公室里养猫那是来好好工作的吗，在他的字典里无法理解这种事情。

        他冷冷说：“把猫弄出去。”

        “我早就反对办公室养猫了，说了那么多次都不听。”溜须拍马的阿曼达立刻站了出来，似乎想抓住猫表功。

        一时会议室有些乱，猫岂是那么容易被抓到的动物，又是一跃，直接爪子蹬在林君卓的衣领上。

        辛悦看到林君卓那云淡风轻的表情在那一刻眼睛明显不可置信地瞪大了。

        要坏事！辛悦摸到口袋里有包小鱼干，连忙掏出来，引诱似的喊着“阿咪，阿咪”。

        timi终于被吸引了过来，她一把将猫抱在怀中，连声说着：“我马上把他弄出去。”

        辛悦在林君卓不善的凝视下抱着猫仓皇走出去，怎么说呢，他那眼神仿佛她是那个办公室养猫的始作俑者。她好冤，入职时猫就很大一只了。

        挑战权威的后果是timi彻底被扫地出门。行政主管传达了总裁的旨意，明天起公司不能再出现猫。

        可总不能随意弃养吧，又不可能这么半天时间内找到靠谱的主人，那就只能公司同事收养。平时大家都挺喜欢timi的，真到了这个时候要收养只小动物回家总会有许多顾虑。

        辛悦看着timi虎头虎脑的可爱模样，自告奋勇揽了下来，反正她一个人住不用征求其他人的意见，平时还能陪伴她并没有什么不好。

        “跟我回家吧。”

        下班时分，辛悦把timi装在她那只破了个口子的帆布包里，timi以为在跟它玩，从洞洞里露出一个砖红色的鼻子，一会儿又从袋口探出脑袋来。

        林君卓正好从办公室里走出，秘书梁淇不知道跟他说了句什么，他往辛悦这边瞧过来。

        辛悦一滞，怕他把猫丢出去似的，下意识地把猫头按了下去攥紧了袋口。

        然后她明显看到了林君卓嘴角似乎笑了一下，扣着一颗西装扣潇洒走了出去。

        “笑什么笑，没有爱心的狗男人！”

        辛悦悄声吐槽了一句，而后放开袋口，timi的脑袋立刻又探了出来，她摸了摸，笑眯眯温柔地说：“咱们回家，乖乖听话给你买小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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