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宁芊芊待嫁的日子里，除了偶尔有些不长眼的东西出来搅乱她的好心情外，她也就呆着闺房里做做针线活，日子过得也算安逸。

        哦，那不长眼的东西还被陈怡宁直接用鞭子给抽出去了，再不敢来讨人嫌了。

        这日天色正好，宁芊芊和陈怡宁在院子里鼓捣她新研制出的玉女桃花粉，取来的桃花瓣和益母草已晒干，又用小火锻冶了一晚上，宁芊芊嫌粉质不够细腻又锻了几次，直到细腻入微方满意，然后就是调和染香，今儿个算是大功告成的一天了。

        宝烟拿了件外衣披在了宁芊芊身上，关切道：“小姐当心着凉。”

        宁芊芊和她开了个玩笑：“你还担心会冷死我了呢。”

        陈怡宁笑了：“怎么，人家心疼你，你倒是嫌弃上了，也是，左右你以后有别人疼你了，我们算得了什么。”

        说着，便做出一副幽怨的模样来，言语中颇有酸气，宁芊芊又羞又恼地打了她一下。

        三人正说笑着，玉面桃花粉总算是制好了。

        宁芊芊屏住了呼吸，有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庄重，将装香粉的小罐一打开，独有的麝香味儿扑面而来，宁芊芊便知成功了。

        陈怡宁看着那泛着嫩粉色的脂粉，一时竟痴了：“难怪妹妹心心念念，这般好粉我竟是从未见过。”

        这粉是宁芊芊为她自个儿胭脂铺准备的新品，眼下只是试验。

        这寒山寺带来的桃花样本够她做几次试验了。

        两宋时期的女子常用玉女桃花粉，据说此粉不仅上妆自然服帖，还能去除斑点、润滑肌肤和增益姿容，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种养颜粉。

        宋代陈元靓的《事林广记》中提及到玉面桃花粉的制作方法：“益母草……茎如麻，而叶差小，开紫花。端午间采烧灰用稠米饮搜团如鹅卵大，熟炭火煅一伏时，火勿令焰，取出捣碎在搜炼两次。每十两别煅石膏二两，滑石、蚌粉各一两，脂脂一钱，功碎为末，同壳麝一枚入器收之，大能去风（粉）剌，滑肌肉，消瘢点，驻容姿。”1

        约莫就是取益母草和桃花瓣，用文火三蒸三煮，晒干后磨成细粉，再加入各种养颜物调和而成。

        这一小罐粉装了约莫十来个小盒子，宁芊芊思忖了一下，叫人单独包出五盒粉让陈怡宁带了回去，陈怡宁自是笑纳了。

        宁芊芊用新出的玉面桃花粉上了妆，那效果当真可用面如春桃来形容，她一边上妆一边道：“等我成亲那天便用这个粉上妆，到时候别人看了这新娘子的妆容那么娇艳，我铺子的生意还愁不好吗？”

        陈怡宁做出一副嫌弃又无奈的模样：“你呀，最是精明的。”

        只是想起宁芊芊的婚事，陈怡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神情复杂。

        宁芊芊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回头握住了她的手：“你安心，我是自己愿意嫁给他的，你也是明白了，若是我不想没人能逼得了我。他虽是宦官，但……我心仪他久矣，他也念了我多年，如此也算美满。”

        陈怡宁还是觉得有些许不岔：难得见着这么个神仙一样的姐妹，恨不得把她说给自己的亲哥哥，让当自己嫂子，哪曾想她竟然和一个太监结婚了。

        想到自己哥哥驻守边疆，年过二十也没来得及成亲，突然明白了往日里母亲的焦虑。

        只是，陈怡宁关心她哥哥的婚事，她自己的又能好到哪去呢？

        想到陆长亿，陈怡宁的脸色有些晦暗，那日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便是明了：陛下有意把三公主嫁给陆长亿。如此，她又怎么敢违抗皇上的旨意呢？

        不过，陈怡宁到底心里不岔，便想找个机会亲口向陆长亿一问，因此来宁芊芊这儿也是愈发勤快了。

        两人正收拾着玉女桃花粉，宁芊芊像是不经意间说起：“听表哥说，皇上今年要犒赏边关将士，姐姐的兄长今年也该回京了吧？”

        陈怡宁的注意力被转移了，想起她哥哥，脸上的表情既怀念又温柔，答道：“是呀，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今年回来希望母亲能给我找个嫂子呢。”

        宁芊芊一边听陈怡宁说着话，一边思忖着：陈淮回来了也好，正好他带领的边疆将士能和宁湛的漠北军匹敌，若是宁湛和太子真的企图造反，陈淮便是那个能够挽救大局之人。

        不知怎么地，自从宁湛因为她的婚事去宫里一趟后，宁芊芊看着他的脸色，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但愿……这只是错觉吧。

        宁芊芊成婚那天，京城里的百姓纷纷出门来看热闹。

        这可真称得上十里红妆，随着时间的流逝，嫁妆都被抬到了薛怀玉宫外的府宅里，接下来就是晒妆，只见一百抬嫁妆依次排开，把院子挤得满满的，特别是一盒盒首饰匣子打开后，周围的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么多珠宝，宁大人当真是疼这个女儿，真大方。”

        “你懂什么，这可是和东厂督公的联姻，不多置办点能行么？万一这督公小心眼记仇，给宁大人穿小鞋怎么办？”

        “倒是可惜了，好好一个大美人居然赐给了一个太监……”

        那日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戳了一下，低声提醒道：“你不要命了，督公大喜的日子说这么个晦气话，当心东厂的人把你抓到东厂去，你看你还出得来不？”

        那人赶忙闭嘴，心虚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这才送了一口气。

        等东厂那群海棠花锦衣的人来散钱的时候，所以人都说着吉利话，讨要着赏钱，一时间甚是繁华热闹。

        薛怀玉好像是在故意彰示着什么：自己取了个美娇娘，非要敲锣打鼓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抱得美人归。

        非要大声喊出来，他们堂堂正正地站在一起了！

        屋里，喜婆正在给宁芊芊开脸，都是四角俱全的人。

        喜婆把一根长线的两头系在一块打上结，做成“剪刀”状，她嘴里念叨着，“上敬天地父母，中祝夫妻和顺，下弹子孙满堂；左弹早生贵子，中弹勤俭持家，右弹白头到老。”2

        线贴着宁芊芊的脸，把脸上的汗毛绞下来了。

        接着便开始上妆了，菀菀的肤色雪白，上妆的喜婆便只是略施了一层玉女桃花粉，嘴上上了带有香味的桃花胭脂，额间贴上了一枚镂空的桃花花钿。

        那粉当真是漂亮，当即来看妆的一个贵妇就忍不住问了出来：“这是哪里的粉，竟这般好？”

        宁芊芊羞涩地笑了，这一笑，当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配合她身上艳丽的嫁衣，美得像是仕女图里的美人，就连喜婆都不由地呆愣了一会儿，回过神后感慨：这般美貌的大家闺秀，怎生就赔给一太监了，唉。

        宁芊芊柔声回复那个夫人：“是商市那边红妆铺的玉女桃花粉，我也是头一回用，没想到这效果这么好。”

        那夫人暗自把铺子名字记住了，后来京城很多贵妇都去铺子里买玉女桃花粉，一时间人人都知京城的玉女桃花粉要赛过江南的，竟是被炒到了一盒百两，让宁芊芊赚了个盆满钵满。

        妆发做好后，宁芊芊只见眼前一片红，然后被人扶着坐在了床上，喜婆又递给菀菀一个苹果和一柄如意，屋里的人便全都退了出去。

        不知等了多长时间，菀菀只听到外面传来很多人的脚步声，然后一个男子走到了菀菀的床前。

        他一口吴侬软语，让人心生愉悦，听着有些耳熟：“表妹，我背你上花轿。”

        宁芊芊这才发现来的人是表哥陆长亿，她心里一惊，险些没拿稳手里的苹果，没等她反应过来，却是直接被他背了起来。

        她抓着如意和苹果，有些费劲的扶着陆长亿的肩膀，语气有些晦暗道：“表哥，我……”

        她想说些什么，却也什么都说不出，盖头上不由自主地咬着一下嘴唇，这是她纠结下的小动作。

        陆长亿走得很慢，边走还边在和宁芊芊低声道：“我永远是你的兄长。”

        听到他这样说，宁芊芊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肩膀，像有一股春日的暖风拂过了她的心头，一瞬间竟觉得解开了上辈子的心结。

        是呀，他们血浓于水，便是再怎么也分不开的，这是不同的。

        因此，她也低声道：“你永远是我的兄长，我永远是你的妹妹。”

        这句话像是一个誓言，又像是一个定心丸，两人自此不再说话，之间自是默契和温情萦绕其间，直到陆长亿把宁芊芊背到了花轿上。

        从此之后，表妹便是别人的了。

        陆长亿望着远去的花轿，一时间想起他第一次抱芊芊的时候，那时候他才三岁，母亲把妹妹递到了他怀里，她那么小，那么软，他一看见她，便觉得这是全天下最稀有的珍宝。

        如今，这珍宝却是别人的了。

        他闭上眼睛，竭力按耐住翻涌的内心。

        另一边，花轿稳稳当当地到了薛怀玉宫外的府宅，菀菀被喜婆搀扶在床上坐着，一行人都走了出去。

        于是，屋里就只剩下宁芊芊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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