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路德维尔

　　就在“黑色郁金香号”扬帆起航的时候，亚瑟看见船头突然有变化迷雾汇聚。
　　那些被制服的“船员”纷纷停止挣扎，相互重叠着发出咏唱，由低语长吟再转尖啸，直接从冥界深处带来亡者的呼唤。
　　与此同时，在船舵上方浮现一扇略显模糊的对开青铜大门，这扇青铜大门表面布满各种各样的神秘花纹，有种无法描述的深沉与死寂感。
　　吱呀一声，大门摇晃着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之后，是看不透的无垠黑暗，如同那最深最沉的夜空。
　　一双双难以名状的眼睛，就那样藏在深邃的黑暗里，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仔细看却又无法看见具体的样子。
　　很快，青铜大门开始震颤嘶吼，缝隙波动着继续扩张。
　　一条条没有皮肤的血淋淋手臂伸了出来，一根根凸显出婴儿脸孔的青黑藤蔓延伸了出来，一只只裂开嘴巴长满牙齿的手掌伸了出来。
　　它们尖叫着、大笑着、哭泣着、喊闹着、争先恐后地抓摄起外面的一切。
　　这带来了恐怖的吸力！
　　阴冷到能冻僵人骨髓的飓风凭空刮起，将一件件事物推向了那些诡异的生物，推向那扇青铜大门的缝隙处。
　　这个过程亚瑟没有阻止。
　　撕扯灵魂的“冥界呼唤”根本破不开“穿行者礼装”的防御，看似脆弱的灰白迷雾上，连较为明显的涟漪都没能产生。
　　他知道是路德维尔来了，现在就站在那扇略显模糊的青铜大门后方。
　　就在这扇对开青铜大门完全成型，展露恐怖吸力的同时，亚瑟如同凯撒附身般，露出个戏剧化的浮夸笑容。就近取用洛蒂身上如猩红烈焰般的混乱迷雾，在手中塑形为弧度夸张的3米巨镰，双手握柄，偏转角度，对着青铜大门就斜向劈出一道交叉斩击。
　　那红雾粘稠似血，在虚空切割着划出两道血弧。
　　“灾祸之刃”！
　　这是晋升到序列4“灾祸学者”后，才得到的极具破坏力的非凡能力。
　　他早就想找个值得一砍的东西试试威力了，眼前这扇“冥界之门”就非常好。
　　猩红血刃在肉眼不可见的世界中留下狰狞“伤痕”。
　　与其他非凡能力不同，“灾祸之刃”的破坏力并不是来自常规意义上的劈砍，而是源于“混乱”本身的扭曲与无序。
　　混乱迷雾在经过凝练和塑型后，能更加简单直接地破坏目标平衡。
　　眼前的“冥界之门”就变得非常不稳定。
　　阴冷恐怖的吸力慢慢消失，没有皮肤的血淋淋手臂，突然撕扯起凸显婴儿脸孔的青黑藤蔓，青黑藤蔓死死勒紧能碰触的所有事物，裂开嘴巴长满牙齿的手掌反过来啃噬着大门。
　　被“灾祸之刃”击中后，所有目标最先失去了控制。
　　而青铜大门本身，就像是彻底变成了活着的怪物般，开始痉挛和颤抖，最终整个弯折扭曲成碎裂的绳结状。
　　可就算这样，它也没有断裂。
　　随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撕拉声，第一道诡异的三指爪痕忽然出现在门身。
　　唰！
　　第二道！
　　唰唰唰！
　　第三道、第四道！
　　唰唰唰唰唰唰！
　　一道一道接着一道的三指爪痕，彻底覆盖住青铜对开门的门身，直至将整扇青铜门撕裂成虚无。
　　而没有了遮挡视线的“冥界之门”，直接露出个船长打扮的男子。
　　他戴着绣白骷髅插羽毛的夸张三角帽，身穿镶花边的白色衬衣和繁复华丽的棕色短外套，固定住白色紧身裤的牛皮色腰带上则悬挂有一把细细的刺剑。
　　这男子的脸上覆盖着一张银白色的面具，五官与轮廓皆被隐藏于内，那象征眼睛、鼻子、嘴巴的位置是漆黑的空洞，整体冰冷的线条让人望而生畏。
　　正是传闻里中“地狱上将”。
　　路德维尔！
　　也是即将被亚瑟“借船”的“黑色郁金香号”船长，现在……应该连人也要被“借”走了。
　　巨大而狰狞的“灾祸之刃”崩散成红雾被亚瑟收回手中，变化为猩红绳索，如同一条活着的蟒蛇般，在对方脚踝上缠绕两圈后自动打上蝴蝶结。
　　顺手给布鲁诺补上一发“冷静术”。
　　亚瑟慢慢收敛起笑容，目光冷漠地盯着路德维尔，丝毫不遮掩自身的半神气息。
　　也不说话，就给个眼神让对方自己体会。
　　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恐怖气息，这位船长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面具上代表眼睛的空洞直愣愣盯着亚瑟，左手大拇指不安地摩挲着食指上佩戴的黑沉方戒。
　　本以为是三个想出名想疯了的冒险家，没想到会是一位真正的半神，对方还不由分说抢走了自己的船。
　　看现在的情况，是连自己都不准备放过。
　　他虽然可以向灵教团的天使祈祷。
　　但那位天使的状态并不好，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即便得到机会祈祷，大概率也得不到回应。
　　那现在的处境就很尴尬了。
　　打不过，也跑不掉。
　　本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比较些特殊，说出的言语是“亡者之语”，听到这种语言的生物，灵体会被强行扯出，很可能会被误认为是发起攻击。
　　于是他先恭敬地行了个礼。
　　确认自己只是被锁定，并没有继续遭受攻击后，路德维尔控制住一只能说话的灵界生物，强制对方离开藏身处落在自己肩上，成为自己的“嘴巴”。
　　“抱歉，因为只能发出‘亡者之语’的关系，不得不用这种方式与您进行交流，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您或许需要一位舵手，或是一位航海员。”
　　能屈能伸，也还算聪明，真要头铁被自己干掉，那就太可惜了。
　　见到这种发展，亚瑟满意地点了点头。
　　因为在他的“混乱之眼”中，路德维尔身上的变化迷雾有序往脑后聚集，渐渐转变为混乱迷雾，凝聚成刺目鲜红、缠绕荆棘的半身骷髅头模样。就在他回到“黑色郁金香号”上后，半身骷髅头上的血雾荆棘，就和船顶郁金香异象的花枝相互交织，组成一个整体。
　　就像是残缺的拼图回归了完整。
　　让亚瑟操控船只的混乱迷雾，都变得有些不稳定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真正能在“混乱”中构建“秩序”的非凡者，和普通人不同，非凡者长期承载“混乱”的结局不全是毁灭，根据他们行为的极限不同，只要有足够的“变化”作为柴薪，“混乱”也会像亚瑟的“穿行者礼装”一样被固化塑形，成为稳定的“秩序”。
　　没想到，路德维尔还是个能将“混乱”孕育出“秩序”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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