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看不见的人

　　克莱恩没有直接提出要和老科勒去收尸，不管在什么地方，对于不认识的陌生人来说，这都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确认老科勒是真的去帮那位老人收尸，他就绕路从另一边赶去老人尸体处，就像计算好时间般，恰好在老科勒有些吃力地抱起老人尸体时，他来到了附近。

　　听到不做掩饰的脚步声，勉强抱起老人僵硬尸体的老科勒惊慌回过头，四目相对间，克莱恩这张把善良写在脸上的容貌起了很大作用，老科勒的警惕和慌张很快就消失了，然后就是尴尬中带着些期盼，还有克莱恩犹豫里混杂着尴尬的眼神交织在一起。

　　沉默还在继续，是老科勒无法长时间维持的抱起动作打破了尴尬。

　　克莱恩下意识上前两步托住了老人的尸体。

　　感受到眼前青年轻松接过了所有重量，他们再次目光交汇时，老科勒露出很不好意思的笑容，显得很尴尬，把手收回来不是继续这么帮忙也不是，还是克莱恩主动开口化解了这份尴尬，他说：

　　“还是让我来吧，刚好有些时间，要送去哪里？”

　　听到克莱恩真的愿意帮忙，老科勒显得很高兴，收回手笑着说道：

　　“谢谢你，年轻人，谢谢你，神灵会保佑您的，送去红砖巷那边火葬就好。”

　　因为老人的尸体已经完全僵硬，距离自然肌肉松弛还需很久，克莱恩为了不损坏尸体，只能像抱着易碎货物般把蹲坐姿势的尸体抱在胸前，对于一位序列6的非凡者，就算只是“占卜家”途径，他也有足够的力量完好运送老人的尸体。

　　在和老科勒出发前往红砖巷时，克莱恩自然而然地问道：

　　“为什么要送去红砖巷火葬呢？我在工厂区那边就听说红砖巷很危险，说是闹鬼什么的，警官都不敢靠近哪里。”

　　听到克莱恩说红砖巷闹鬼，老科勒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他不奇怪克莱恩为什么会从工厂区来到这边，他们这个阶层的人都是工作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很少能找到超过一个月的稳定工作。

　　面对这个问题他没有隐瞒，解释的同时给出承诺说道：

　　“是有些奇怪的地方，但没有闹鬼那么严重，到了那边我来给老家伙送葬，你不靠近就不会出事。”

　　看到克莱恩脸上的疑惑，他笑着叹息道：

　　“其实，一开始我们也挺害怕的，但晚上实在太冷了，自从有人晚上在那边睡觉发现自己没有出事后，大家就慢慢接受了，选择在那里进行火葬也是害怕和警官打交道，大概是因为神灵庇护，我们短暂靠近那边并没有危险。”

　　没想到这种仪式化的葬礼只是个偶然，克莱恩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还不等他出口询问，老科勒就主动解答了这个问题，他说：

　　“唉，对我们来说，危险点也不算什么，能平安度过这个冬天就很好了，就像神灵说的那样，活着才有希望，而且，我们可以向神灵的仆人‘火焰天使’祈祷，如果恰好获得了那位大人的回应，还能进入废墟搜索一些物资。”

　　说到这里，他笑呵呵地对克莱恩说道：

　　“善良的年轻人，如果你也遭遇困境，可以尝试向‘守护之神’祈祷，神灵是包容的，不会介意你是否信仰祂，是否是其他神灵的信徒，只要你愿意热爱这个世界，认真对待自己的人生，祂就会保护你。”

　　刚想着老科勒怎么会告诉自己这些，克莱恩就遇到了现场传教。

　　怎么说呢……

　　虽然在贝克兰德这么明目张胆传教的行为有些作死，但也很符合这个神灵存在的世界画风，信仰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既能带来秩序，同样能带来混乱。

　　忍住下意识警惕代罚者的行为，他顺着话题有些迟疑地问道：

　　“额……原来你信仰的是……是那位，还是不要在大街上说这些吧，万一被那些可怕的人听见就糟糕了，他们很凶。”

　　当克莱恩提起那些可怕的人，老科勒的笑容里突然多了些落寞，要继续的话语也无法再说出，他笑着点点头收住了话头，顺手挠了挠喉咙，就把手伸进衣兜里掏出一根有些发皱的香烟和被压扁的火柴盒。

　　在看到火柴只剩下3根时，他又犹豫着把火柴小心收好放了回去，仅是把表面发皱的香烟放到鼻前闻闻味道，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他拍了拍身侧的布包对克莱恩笑着说道：

　　“年轻人，你要修鞋吗？老科勒可是个好鞋匠，钟表以外的机械维修我也懂一些，为了回报你的善良，有需要的话都算你免费。”

　　正想着等会儿怎么请这位善良的老科勒单独聊聊，克莱恩就听见了这种朴实但少见的报答，看着对方脸上鲜活而自信的笑容，他想起了之前对方全神贯注修补鞋子的模样，想起了那种努力不让颤抖手掌影响工作的模样。

　　他想知道“守护之神”信仰的具体内容；

　　他想知道普通人举行献祭仪式的过程；

　　他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学会神秘学语言的；

　　他想知道这些人怎么看待突然出现全新的信仰。

　　然而，这些问题在看见老科勒的真诚眼神时，都好像得到了答案。

　　对于一位接受了死亡却依旧努力活着的人来说，这些真的不重要，为了不让自己的调查给这个善良老人带去危险，所以克莱恩要撒一个善意的谎言。

　　刚好可以使用那些假身份。

　　看着距离红砖巷已经不远，他摇着头对老科勒说道：

　　“抱歉，我需要坦白，其实我是个记者，我是偷偷来东区调查‘美人症’的，希望能用报道的方式引起官方注意，好让更多病人得到救治，但我没想到东区会发生这么大变化，不仅没有遇到‘病人’，还见到了难以置信的全新东区，您能接受我的采访吗？我会支付采访费用。”

　　老科勒的态度比克莱恩想象的平静，只见他深吸一口香烟的味道，把表面发皱的香烟小心收好后才说道：

　　“可以的，等完成老家伙的葬礼，我就跟你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克莱恩会从老科勒身上感受到释然，“离开”这个单词也有些让人在意，对这句话里的情绪越品越觉得不对经，经过短暂发愣后，他像是想到什么般，立刻从衣兜里拿出伪造的记者证，稍显慌乱地解释道：

　　“不不不，您别误会，我真的是记者，您看，这是我的证件。”

　　克莱恩没有使用幻术进行欺骗，而是拿着证件对比自己的脸，露出个一模一样的“好人”笑容，因为不认识单词，老科勒就算反复打量克莱恩的假证件和假脸，依旧犹豫着说道：

　　“没关系，你是那些人也没关系，神灵说过，只有了解才能相互理解，我……”

　　没等他说完，红砖巷市场那边传来的嘈杂声响就吸引了两人注意。

　　“怎么回事，是恶灵杀人了吗？”

　　“快！快去找医生，去找赛丽亚医生。”

　　“那孩子好像突然就晕倒了，是生病了吗？”

　　“……”

　　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般，老科勒神色大变地抛下克莱恩，急迫慌张地跑向红砖巷，克莱恩刚想跟上去，源自“占卜家”的灵性启示就让他看向那边空无一人的地方，他不敢在这里开启灵视，但他有种感觉，那里有个人，对方正在离开红砖巷。

　　当老科勒和那个看不见的人擦肩而过时，克莱恩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

　　这种情绪波动也让那个人注意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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