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抉择

　　“祂们？”

　　戴安娜敏锐注意到人称代词的不同。

　　“祂”是专门用作神灵的第三人称代词，在神秘世界里，最少也是天使才能使用，贝斯特本身就是距离那个层次最近的强者之一，又是永生会的首领，掌握着完善的情报网络，绝对不会弄错这种事。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个时候来南大陆？

　　两位海盗王又怎么会无声无息成为天使？

　　戴安娜陷入沉思，连续三个问题调动她的所有思绪在脑海掀起风暴。

　　贝斯特没有继续讲述更多信息，他操控着男性幽灵招来桌上的文件查看起来。

　　他很清楚这个消息的份量。

　　临近复活节突然出现这种变故，很可能对戴安娜的计划造成毁灭性破坏。

　　天使是各大教会教皇层次的支柱级大人物，地位崇高，位于神秘世界的顶点。

　　这可不是得到魔药配方和魔药材料就能成就的层次，没有任何一条非凡途径晋升序列2的仪式可以加入简单这种字眼。

　　只有极度困难和几乎无法完成两种。

　　神秘和超凡从来都不美好。

　　这又不是什么拼图游戏，找齐所有拼图就能成功，它是世间最凶险的轮盘赌，大部分情况是你消化掉了所有前置序列，布置好了完整的晋升仪式，准备好了成为天使的魔药，依旧获得失败的结果。

　　否则祂们不会到今天才跨越那个层次。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戴安娜怎么都想不明白，现在的南大陆已经变成了一个炸药桶，这时候来到这里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黄金绿洲的出现让鲁恩和因蒂斯的殖民战争快速升级，就算各个教会尝试阻止也没用。

　　人力又怎么扑灭已经燎燃的野火？

　　不过是增添柴薪罢了。

　　等不到来自国王的命令，双方在几次局部冲突中就直接点爆了怒火，所有被他们暗中掌控的小势力纷纷站到明面上，导致那些沉默不动的家伙格外显眼。

　　他们背靠其他势力的传言被证实，进一步刺激到开战的双方。

　　战争就这么爆发了。

　　顺利而合理。

　　把所有已知信息填充到这个未解疑问中，戴安娜只能得出黄金绿洲和灵教团人造死神派的献祭两个结果。

　　祂们不可能是为了战争本身。

　　就算是天使也不会轻易涉及普通人的战争，尤其是近期才完成晋升的情况下。

　　对于非凡者来说，序列越高越是要想办法消除非凡特性聚合定律对自身的影响，避免卷入可能损落或失控的危险。

　　现在的南大陆就存在这种危险。

　　黄金绿洲的财宝正在摧毁这个世界的秩序，而灵教团人造死神派的献祭正在唤醒“死神”，它们都有吸引两位海盗王的可能。

　　可两人和因蒂斯的关联又让戴安娜有些迟疑，思路一时间陷入死胡同，她的身形重新出现在镜子里，操控着希尔瓦沉声问道：

　　“消息来自谁？”

　　确定戴安娜已经消化了信息，男性幽灵放下手里的文件，笑着说道：

　　“当然是路德维尔，他现在可是神气得很，连海尔特都避开了处理他的问题。

　　“呵，跑题了，按他的说法，纳斯特应该不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我也给贝尔纳黛写了信，祂回信说是来寻找寻找罗塞尔留下的东西，应该会去见你母亲。

　　“对你来说，祂们是变数，也是机会。”

　　得到这个消息，戴安娜微微皱起眉，深深看了眼贝斯特操控的幽灵，说道：

　　“这不是机会。”

　　回答平淡却肯定，她没有给贝斯特反问的机会，摇摇头继续说道：

　　“让凯撒港那边的人留意些吧，我有不好的预感，这很可能只是个开始。

　　“不说这个了，还有其他事吗？你应该知道，临近复活节，他们对我的看管等级上升了，不能降临太长时间。”

　　贝斯特并不奇怪戴安娜的决定。

　　对她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复活节的祭祀，就算知道更多突发状况的细节，他们能做的也很有限，远不如把这些信息填补到原计划里，专注自己已经掌握、并有足够把握的部分。

　　没有做出额外的评价，男性幽灵说道：

　　“知道了，我会安排下去的，这次找你是有两件事：

　　“第一，玫瑰学派那帮人不见了，本来我们还在切拉尔争夺那处新发现的墓葬群，它们突然就撤走了，应该和之前斯厄阿离开南大陆有关；

　　“第二，魔女教会的雪莱·布朗找上了我们，说是要见我，我拒绝了。”

　　比起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更让戴安娜在意。

　　贝斯特之所以用现在这种麻烦的方式和她沟通，就是在躲避封印物0-08的影响。

　　有传闻，因斯·赞格威尔已经带着这件封印物投靠了魔女教会，他目前就在南大陆，不知道要做什么。

　　作为第四纪死神教会的大主教，他很清楚这件封印物的可怕，不管他们要做什么，他都不想成为被操控的傀儡。

　　所以，他躲起来了。

　　封印物0-08确实很可怕，但它的影响范围却没有真正的天使那么夸张，提前或察觉到不对时躲开就好。

　　对于能操控大量不死仆役的他们，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困难。

　　回忆起黑夜教会关于因斯·赞格威尔的情报，戴安娜的视线顺势落在男性幽灵手中的文件上，问道：

　　“那上面写着什么？”

　　拿起手里的文件晃了晃，他语调上扬地说道：

　　“没什么，只是黑夜教会的‘女神之眼’伊丽娅阁下要来比曼德城。”

　　带着明显笑意的话语，让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这已经是明示了。

　　因斯·赞格威尔的目的，又或是魔女教会的目的就是这位黑夜教会的大主教。

　　贝斯特想知道戴安娜会怎么做。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得到了什么样的支持，但和迷雾城搭上关系，掌握着特别的信息和资源是一定的。

　　黑夜教会，迷雾城，灵教团，还有拜朗皇室，已经四个了，赌上自己的全部游走在几方势力之间，得到的越多，承受的危险就越多。

　　贝斯特很好奇她的每一个下一步。

　　今年的复活节是3月31日。

　　那一天，就是她被人造死神派献祭给“人造死神”的时间。

　　谁会帮她呢？

　　至少黑夜教会不会，灵教团不会，拜朗皇室更不会。

　　是的，贝斯特不会帮她。

　　之前的所有投资都是为了这一天。

　　艾格斯家族是“冥皇”后裔，成为祭品唤醒“冥皇”是他们无法逃离的命运，而贝斯特需要的是一位真正的王者。

　　血脉很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

　　摆脱身为祭品的命运是贝斯特向她臣服的前提。

　　否则，他会选择继续等待。

　　他有足够的时间。

　　随着临近这个时间节点，戴安娜准备的底牌会逐个掀开，就算已经活过千年的漫长岁月，贝斯特也会期待她能度过这个难关，拯救这个让他越来越陌生的拜朗帝国。

　　这种情绪变化间接体现在被他操控的男性幽灵身上。

　　看着男性幽灵扯动嘴角，露出诡异笑容的模样，戴安娜嘴角勾起个微妙弧度，说道：

　　“没事，不用管。”

　　听到这个答案，男性幽灵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只见他缓缓点下头，然后缩回黑猫盖尔体内。

　　仿佛一觉睡醒的盖尔睁开眼睛，瞥了眼镜子里的戴安娜，立刻高傲地抬起头，摇摆着尾巴转过身，小步走到书桌边缘，然后跳下，跳入色彩斑斓的灵界。

　　看着它消失，镜子里的戴安娜也消失不见。

　　脱离附身状态，希尔瓦立刻缩起身体，都顾不上手中还在燃烧的蜡烛掉落在名贵地毯上，她抱着肩膀连续打了好几个冷颤，脸上的苍白才逐渐消退下去。

　　戴安娜施展降灵术对她的影响越来越严重了。

　　看着地毯被烧出一小块黑斑，希尔瓦无奈摇摇头，捡起燃烧过半的蜡烛回到书桌边，整理好被弄乱的文件，轻声叹息道：

　　“真会给人添麻烦，别死了啊……”

　　……

　　外面风云变换的时候，迷雾城里依旧重复着画风奇幻的日常。

　　生者与死者共存，童话与传说就在身边，丝毫没有因为迷雾城的位置暴露发生什么变化。

　　这一天，刚请好假的老尼尔离开小麦图书馆，没有走大路小路，而是转身进入森林区。

　　森林区和花园区是迷雾城下城区最宜居的区域。

　　前者是汇聚大自然奇迹的风景，栽种着各种被历史记载的知名植物，后者是诠释生灵美学技艺的巅峰，每种植物都经过精心挑选。

　　老尼尔很喜欢森林区。

　　偶尔不用工作的时候，他会带着邓恩来这里散步，欣赏日出日落的风景，拜访森林里的自然生灵，聆听它们随风飘荡的歌谣。

　　但现在不是散步的时候，他是要超近路去多拉格医生的花房。

　　这会儿已经有些迟了。

　　今天是治疗邓恩的重要日子，已经可以尝试在白天唤醒他。

　　这需要老尼尔的协助。

　　准确的说，是需要对邓恩很重要的人去他心灵深处唤醒他。

　　缓步往前走的老尼尔神色很复杂。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对邓恩很重要的人，更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起到反效果。

　　如果不是他，廷根不会发生那件事，如果不是他，邓恩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种下场，一切都是因为他……

　　“什么！5210点贡献，你他妈怎么不去抢！”

　　就在老尼尔因为内疚不断滋生负面情绪的时候，一道浑厚而洪亮怒喝声让他浑身一震，不自觉就捂住了耳朵。

　　等轻微的耳鸣消失，他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夏尔工坊附近，赛奈伯先生正拿着超过一米的长柄刃枪对着前方叫骂。

　　带着点好奇心，老尼尔加持隐匿术略微挪了两步、两步、又两步，总算看见躺在门口沙滩椅上，一边上网、一边吃冰淇淋的夏尔夫老板。

　　面对顾客的不解，夏尔夫掏了掏耳朵，毫不在意地说道：

　　“喊什么喊，嫌贵你去齿轮工坊啊，排队排个半个月不就轮到了吗，难道我一个序列5的‘工匠’还不值这个价？”

　　看着夏尔夫这幅态度，又听到这番话，赛奈伯被气的差点用手中那柄刃枪在他身上捅个窟窿，强忍着怒气，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好，行，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东西明明都差不多，科莱丽夫人来维修保养只要2000多点贡献，为什么我就要5210，你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夏尔夫皱眉“啧”了一声，视线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宛如矮人的赛奈伯，很是不屑地笑着说道：

　　“呵，挺自信啊，要不你去喝瓶‘魔女’魔药改造改造，我也给你打折啊。”

　　听着话题已经偏转到危险的方向，老尼尔默默又给自己加持一个隐匿术，然后快步离开。

　　外貌缺陷是赛奈伯先生的怒气开关。

　　他可不想被贱一身血。

　　“战士”打“通识者”根本没什么悬念，哪怕夏尔夫老板是序列5，赛奈伯先生只有序列6也一样，结果大概率是夏尔夫老板因为嘴臭被赛奈伯先生揍一顿。

　　只要不破坏公共设施或危及生命，巡城白鸽和守护骑士都会选择旁观。

　　迷雾法典三大核心条例之一的故意伤害罪，重点是故意，而不是伤害。

　　很明显，夏尔夫老板嘴臭就活该挨打。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老尼尔也没有再胡思乱想，只是快步远离身后传来“砰砰”声响的地方，仅在塞西武装的店铺门口短暂停留。

　　那是出售特殊超凡装备的商店。

　　这种装备本身很便宜，只是需要在作为能源的“守护核心”上持续投入。

　　最重要的是普通人也能使用，几乎没什么危险。

　　老尼尔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种突破性的革命，等同是蒸汽机！

　　不止是超凡武装，还有完全脱离魔药体系的秘术师体系，同样大幅度降低超凡带来的风险，时长陪伴在叶夫卡先生身边，那偶尔的一两句话语，让他很担心迷雾城会摧毁这个世界的平静与安宁，带来不可知的末日。

　　心情沉重的来到多拉格花房，老尼尔深吸一口气，收拾好心情才推门进入。

　　他看到邓恩躺在藤编摇椅上，盖着薄毛毯，已经闭眼睡着，而做好治疗准备的多拉格先生就坐在邓恩身旁，嘴边带着浅笑，手指时不时在虚空轻划，应该是在上网看些什么。

　　察觉到老尼尔的到来，他缓缓收回手，站起身，然后面向老尼尔温和说道：

　　“午安，尼尔阁下，休息一会儿吧，要薄荷柠檬水，还是蓝莓花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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