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忧心

到了大门口，柒寰与柒小五将一家三口送上车，正要踏上马车时，朝平安突然停住，转过身来，出声问“小五，你师父算命准吗？”。拿着红纸的手用力，朝平安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似乎在期待什么。
  可惜对面的小煞星向来不看气氛，根本不懂做母亲的担忧，迅速而又肯定的回答“我师父算命很准！”
  一句话将朝平安仅有的侥幸全部打消，只是还不等朝平安再说些什么，柒小五突然煞有其事的拍拍她的肩膀，笑嘻嘻的说。“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师父不是说了，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要有我在，豆芽菜就会没事，我会好好保护他，不会让他死的”
  小姑娘的笑颜明媚爽朗，让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都消散了些。朝平安侧过头，勉强打起精神向她笑了笑，“如此，往后就麻烦小五了！”
  “不麻烦，豆芽菜是我的好朋友，保护好朋友是应该的”
  她现在倒是会安慰人了，朝阳偷偷的打量着柒小五，心中怒气消了不少。朝阳使劲把人推开，“你贴着我娘亲做什么，快把爪子拿开，我有事找你”
  柒小五依言把手松开，由着朝阳拉着她往旁边走了两步，手上突然被塞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
  朝阳低着头，耳廓通红，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及笄礼物，前两天遇见了，觉得好看就顺便送给你，你打开瞧瞧，不喜欢就还给我”
  这两天柒小五收到的礼物实在不少，许多不认识的人都送给她很多东西。因此在听见朝阳第一句话时，她下意识想说谢谢，然后随便揣进怀中。
  如果不是朝阳要她打开看看，按照小霸王不记事又糊涂的性子，估计会很久之后才打开。
  当着送礼人的面不好拒绝，更何况朝阳似乎很期待的样子，这让原本就没什么兴趣的柒小五突然也有些好奇，盒子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这些天，她收到很多衣物首饰，还有很多兵器秘籍，二者差别之大，如天地之分。所以无论朝阳送什么，她都不会惊讶。
  不惊讶，却不代表不喜欢。不足手心大小的木盒，里面装的东西很简单，也不贵重，甚至可以说成幼稚，但熟悉的木香扑面而来的瞬间，柒小五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份特殊的生日礼物。
  那是一只由梧桐木雕刻的蛐蛐，体积和真的蛐蛐差不多大小，精致小巧，栩栩如生。柒小五甚至从木雕的身上，看出她家霸王爷的风范。
  柒小五用两根手指，高兴的把木雕从盒子里拿起来，迎着光，欢喜的仰头看着，越看越喜欢。
  “真像我家霸王爷，威风凛凛。还是我最喜欢的木料，谢谢你”
  梧桐木算不上什么好木材，若不是特别要求，寻常木匠根本不会用它。朝阳口中的顺便，实则却是特地去订做。
  少年向来嘴硬心软，柒小五也习惯了，有些话不必多言，仅仅一句谢谢足矣。
  把木蛐蛐放回盒子里，柒小五心里头高兴，就想表达出自己的感激之情，以及安慰一下同样悲惨的朝阳。
  她说“往后你要是娶不到媳妇，就来春秋山找我，我可以给你在山脚下建个屋子，往后就住在那里！”
  不想有人打扰她跟师父的清净日子，但如果是朝阳的话，柒小五允许他住在山脚下。
  无奈小姑娘自以为的好意，朝阳并不接受，他可不想如柒小五一般，成为野猴子二号，跟一群花花草草，山中猛兽做朋友。
  “我才不稀罕！”朝阳白了她一眼，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什么。他猛地扭头回来，不可置信的问“你要回山了！”
  也不明白少年为何惊讶，她今日心情好，难得耐心十足的解释。“是啊！原本师父让我下山，就是回来参加及笄礼的，现在及笄礼参加了，爹娘也认了，我该回山了”
  朝阳清楚柒小五在这俗世中，有多么格格不入，她就像一个另类，所有人都把她当做一个另类。
  另类就应该回到自己的地方，至少在山上，她不会再成为人们饭后闲谈的对象。可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朝阳依旧会觉得难受。
  半年的相处，二人早已成为朋友，虽说总爱叫着对方的外号，说着彼此的坏话，可若不是真心相待，又怎能肆意至此。
  “你……”朝阳想挽留一下，可留下来做什么，难道真如皇上希望的那样，让这个无法无天，霸道任性的女孩子去上战场？
  别开玩笑了，就柒小五这脑子，连自己都管不好，如何带兵。野猴子就该回归山野，跟自个的‘同类’待在一块，至少以后，没人再逼她做不喜欢的事。
  “你回去也好！”，朝阳叹了口气，而后又偷偷扯着她的衣角，少年踮起脚尖，轻轻靠近她的耳边，小声的说“你往后若是想我了，我允许你下山来看我”
  柒小五笑了起来，郑重的点头，回道“我一定会下山来看你的，毕竟我还要保护你！”
  朝阳红了脸，松开手，翻着白眼就往回走，明明心里头挺高兴的，偏偏嘴上不饶人“谁稀罕你保护！一边去”

  直到上了马车，远远的离开柒府。相比朝平安与杨赫的低落失意，朝阳的心情显然不错。少年的眉目飞扬，眼珠子四处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低头呵呵笑两声，笑声有些不受控制，引来周围人的注意。
  朝阳又赶紧打住，收起笑容，严肃的正坐在马车上，仿佛刚才偷笑的人不是他。
  饶是朝平安心中诸多焦心事，可一见朝阳这副模样，也就跟着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许是少年不知愁，天大的事都入不了他们的眼，相比之下，老人们总是瞻前顾后。
  她笑道“难怪你跟小郡主能玩到一块，都是没心没肺的性子，不做一家人真是可惜了！”
  朝阳脸上一红，“谁要跟她做一家人，只是我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娘不必为孩儿操心，毕竟未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若孩儿将来真的活不过二十岁，那也一定是为国捐躯，战死沙场”
  “你！”朝平安着急的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少年坚毅的表情时，瞬间失去声音。朝平安并不是普通妇人，身为长公主的她，更明白一个国家到底意味着什么。
  换做是自己，若有一天朝恒出了事，需要她牺牲性命去平复，那……朝平安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都说儿子像娘，会有福气一些。可惜你丝毫不像我，倒跟你爹一模一样，都是牛脾气。算了，儿大不由娘，你的事情，自己去操心吧！”
  杨赫伸手将朝平安搂在怀里，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说“阳儿比我聪明，这点像你!”
  朝平安被逗笑了，“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开我玩笑。不过……”她话顿了顿，推开杨赫的手，从怀中直起身，低着头沉思道，“刚才那位长先生的话，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杨赫与朝阳亦是坐直了身，静静的听她说，“前朝亡国之君伏明帝，因求长生不老而入魔，召集诸多医者、道士进宫，已盼练成仙丹。长生不老本是虚妄，仙丹自然练不成，伏明帝一气之下，扬言要屠尽天下间所有的大夫和道士。烧医馆、毁道观，一时之间，天下大乱。
  那时，四国皇族还未起义，天下未分。我朝氏一族的先祖就是担任禁军首领的职责，身不由己之下，也参与了暴行。朝氏一族百年基业，好事坏事都做过，但那些事都有原因，不能算是全然无辜。唯前朝时期，灭医灭道，罪孽深重。”
  话顿了顿，朝平安叹了口气，稍缓情绪后，说“只是……那些都是前人作孽，百年时间过去了，怎么也不该报应到吾儿身上”
  朝阳见状想安慰几句，又怕自己开口后，朝平安更加伤心，因此只能暗示杨赫让他赶紧想办法。
  杨赫将门出身，身怀热血，早已做好为国捐躯的打算，在他看来，杨家少年都是有志气的人，不该被算命之言束缚住。
  只是做母亲的人心思更软，只能劝着。杨赫不善言语，偏偏在面对朝平安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句句都能讨妻子的喜欢，他说
  “西街巷口有家医馆，平常生意清冷，也没有厉害的大夫坐镇。夫人不妨回去之后，将医馆买下来，再去请两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坐镇馆中。平常就给贫苦人家看病，我们也不收诊金，时常还可以免费施药，为积福报”
  长梧说他们家杀戮太重，所以才引来报应。可若是平常多做好事，功过相抵，也许有效。
  这是个好办法，想通后，瞬间让朝平安的心情彻底好转。她轻轻笑道“夫君聪明，回去后我就这么做！”
  且不谈这法子到底有没有效，但说杨家医馆的善举，在都城中引起不小的轰动，往后多年，搏了不少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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