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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耶律苓的自述(一更)


  说来自她重生起,开了两次水陆法会,居然都和蓟州有关。

  燕宁一脸复杂的看着水陆会场,慈恩寺的住持也是得道的高僧,带着僧众做起法事倒是格外的虔诚。

  余光瞥见耶律苓隐隐带着不屑地看着眼前的会场。

  有些好奇地问道,“我记得夫人是礼佛的人”

  “佛家修的是往生,我念佛不为了自己,是为了别人念的。佛应在心中,水陆法事这样的排场,都是做给活人看得,死人是感知不到的”

  不然,她每年办一场水陆法事,五十五年,五十五场,怎么会没等到故人入梦一次。

  燕宁心中忍不住赞同,没想到耶律苓和她在这件事情上居然能有共识。

  “有劳夫人陪我进去念会儿经了”

  耶律苓随着她进去,眼神扫过外头的法会场,嘴角擎着笑,看着燕宁,“其实我想问郡主,为什么非要带我来慈恩寺”

  她可不信请她过来,是帮着燕宁参悟佛道的,到了这个岁数,死生都看淡了,她倒是想知道,燕宁拉她过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今之供一佛、斋一僧、施一贫、劝一善,尚有无量功德,何况普遍供养十方三宝、六道万灵,岂止自利一身,独超三界,亦乃恩沾九族。水陆法会,消业障,尽福崇,先亡咸生净土,所求无不遂意,集合了消灾、普度、上供、下施诸多不可思议殊胜功德”

  “郡主还说自己佛性粗浅?依我看,与佛学一道,你的悟性都要比我高一些”,耶律苓看着眼前正一脸悲悯地看着佛祖的人说道。

  “水陆法事是超度亡灵,赎罪生者的,耶律夫人若是有不得解的事,可以借此向佛祖告解,以消业障”

  耶律苓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需要与佛祖说道的”

  甚至,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燕宁一眼,她还是有些不大能够相信,这世代杀伐,戾气凝身的燕家,还能出一个慈悲心肠的主?

  燕宁倒也不生气,找了个蒲团,随意地双腿盘坐,没有一点郡主之尊的样子。

  她本也是不信佛的,心中无所求的人,自然是不信佛的,而她现在,心中是有所亏欠,有所求,所以对这些神鬼之说,总是尊重几分的。

  而水陆法会,确实是做给活人看的,不过,她本是给她耶律苓看的,可惜,这位美人似乎不怎么感念她的安排呢。

  燕宁双手抱胸,坐得好没规矩,微微偏着脑袋,上下打量着她,然后才有些感慨地说道,“其实,我真的蛮佩服夫人的胆识与勇气的”

  耶律苓笑着接下她的话,来自燕家人的夸奖,着实有趣。

  笑意还未凝聚,就听对面的人轻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夫人的无耻以及那种不要脸的坚持,似乎和您的胆识也旗鼓相当,这点,我也着实佩服”

  “我听不懂郡主的话”她的脸色沉了沉,生死不过一刀,何必这么奚落她。

  燕宁站了起来,北地人普遍都高一些,即使她已经是同龄人里拔尖的了,站直了在她面前,还是矮了一个脑袋,可眼中气势分毫不减,甚至比耶律苓更胜一些。

  “一去五十五年,不知叔祖父可有入梦。也不知,他是不愿入梦,还是不敢入梦?毕竟,奈何桥边,他等的人,竟是屠了他豁出性命守护的蓟州城,整整十万人的人。也不知,他在桥边等的时候,听着每来一个人,就与他控诉一回蓟州屠城之惨烈,他会是怎样的心境?”

  耶律苓的脸色煞白,整个人都有些僵硬,看着她的眼神仿佛藏了刀子。

  “你现在身边,可没有能救你与水火的秦倾世子,我劝郡主,说话要小心一些,毕竟,祸从口出。”

  面前的人挑了挑眉,她居然还知道秦倾。

  也是,借的金陵三千雪的白衣世子,这天下也就这么一位佛骨仁心的药王谷传人。

  “咦,难道我说错了吗?蓟州攻防战的时候,不是耶律夫人让人开的城门,好不犹豫地屠了一城的人,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

  明明看着是平平无奇的老人,一瞬之间,气势极为吓人,手上微动,燕宁飞快地躲开。

  一枚飞镖被钉在她身后的桌子上。

  她往边上退了一步,身影似鬼魅一般,绕到耶律苓身后,一把控住她的脖子,涂了豆蔻的手白皙,指尖有厚厚的茧,摩擦着她的脖子,十指纤长,几乎要戳进肉里去。

  “耶律夫人,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我年纪小,手下没个轻重,担心伤到了你”

  被制住的人怒极反笑,她还真是低估她了,燕北的小郡主确实没有内力,可这一身堪比鬼影的速度,可保她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相信你也不是”

  燕宁嘴角微微勾起,“这点我和夫人倒是有共鸣,我想知道的事情很简单。只需要夫人告诉我蓟州之战的真相,我送夫人一件您一定会感兴趣的礼物”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微微泛黄的信封,时隔多年,上头的墨迹依旧熟悉,不是那个人一贯的苍劲有力,好似带着不舍与留恋。

  “把信给我!”,耶律苓几乎发了疯似的想要从她手中抢过书信。

  燕宁后退一步,直接退到烛火边上,拿着信在上头晃了晃,“我劝夫人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希望叔祖父的遗书就这么付之一炬”

  “你到底要什么!”她几乎吼了出来。

  “我只要真相!蓟州屠城之战的真相,我要听当事者的说的真相”

  她说得铿锵有力,眼里俱是明亮的光,她要的,只有真相,她要看看,她曾一度信仰的,她曾一度守护的,她曾一度引以为傲的,是不是如她所想。

  虽然多方的消息给了她许多个版本的说法,包括叔祖父给父王和耶律苓的遗书,隐约都提到了一两句,但她想听事件的中间人,自己来说,究竟当年,为了什么,又是怎样,屠掉了整整一座城。

  “我要怎么相信燕原平的后人?那个让他族谱除册,青史除名的人,他的后人,又会是什么言而有信的好人。”

  那是他的亲弟弟啊,为了北周,那个连兔子都舍不得猎杀的人,最终成了那个人人惊惧的战场杀神,一身伤骨,马革裹尸,最后皇朝史册燕北史籍,居然没有这个人的名字?说来可真是讽刺。

  她看着燕宁,眼里满是嘲讽与不屑,以及浓重得连轻微的掩饰都不再愿意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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