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尧的十年6

　　转眼向暖和白尧结婚已是三年多。午小拾已经后来居上，生了个小棉袄，当上爸爸了，而向暖和白尧的孩子还没着落。在腹腔镜手术后大半年的时间里，向暖的肚子也没有动静，向暖心里有点打鼓。不断地去医院折腾让向暖觉得疲倦，她现在看到那墨汁一样的中药和各种怪味道的西药就恶心，她在想，为什么非要一个孩子呢？像现在这样没有负担，不是也很好吗？向暖爸妈自然不愿意看到女儿受苦，他们也经常劝向暖：“要不就不要了？丁克没什么不好。”但这件事她和她爸妈是做不了主的。

　　有一次向暖试探性地问白尧：“如果我生不了，我们俩这样是不是也挺好？你看，轻轻松松，没有负担，下了班、放了假爱去哪玩去哪玩？”

　　白尧犹豫了一下：“可是我觉得老这样两个人也挺无聊的，还是有个孩子好。”

　　向暖没说话，但白尧的意思是很明确了。白尧父母那是更不用说的。她也不怪白尧，毕竟大部分男人都会选择孩子承欢膝下，享受天伦之乐，她想，白尧那么想要个孩子，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爸爸吧。

　　所以，在向暖35岁生日过后，她决定去做试管，再不做，估计以后连做试管都没机会了。离一次婚就够丢人了，她可不想离两次婚。

　　于是向暖爸妈为了女儿，又四处奔忙托关系，找了全市做试管成功率最高的一个主任。向暖和爸妈第一次来到医院的生殖中心，瞬间被这里的场面震惊了，向暖以为只有她生不出孩子，在这里她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大一帮子人都生不出孩子！

　　去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夫妻双方身体的全面检查，由于每项检查要求的时间不同，光做好这些检查项目，向暖和白尧就花了一个月时间。向暖其实有点小私心，她是希望白尧的检查出一点问题，这样问题不全出在她身上，她在白尧父母那儿压力也小一些。可是当她拿着厚厚一大摞的报告单时，看到白尧全都正常，而她却一大堆问题，她的心就沉下去了。

　　主任看着报告单：“你如果确定要做，我话得先跟你说清楚。你这个条件，可能需要耗时比别人更长，成功率也不会高。做试管是个耗时耗钱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这里从体检开始，所有钱都是自费，以后打一针三四千元，你也得打，那手术费是更不必说了。另外你得配合我的时间，我让你什么时候来就得来，到了周期你天天得来，工作都得放一边，你看这儿人这么多，你即便认识我，每做一个项目你也得排队，这些人基本是从早上七点到这儿抽血，到12点才能离开。所以也许你耗了钱、耗了精力，却有很大可能不会成功。再一个，做试管对身体一定有伤害，你考虑清楚。”

　　向暖没有任何犹豫：“我明白了主任。”

　　她像一个斗士，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项目正式启动，一开始便是连打3针，6000多元就没了，向暖深深理解了主任当时劝她的善意。

　　回家路上向暖打定了一个主意，到家之后向暖对白尧说：“白尧，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你能不能对你爸妈说体检结果你也有一点问题，生不了孩子主要原因在你？就说精子质量不好。”

　　白尧瞪大了眼看着她，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向暖缓缓说：“我知道你从不曾骗过你爸妈，要你撒这个弥天大谎是很为难你，可我要不是逼不得已，也不会出此下策。你也看到了，你妈妈现在对我脸色越来越差，已经毫不避讳地经常对我甩脸色，而你我也为此争吵过好几次。每次吵架我心情都不好，这样下来我也觉得心理压力很大，主任也说过，内分泌对激素是有影响的，心理压力过大也影响受孕。你看，我们现在花了这么多钱，我不想因为外界的压力让这些钱打水漂。你能不能帮我承担这个压力，毕竟你是儿子，他们不会指责你什么啊！”

　　向暖磨了半天，白尧才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一周，两周过去了，白尧仍旧没有对父母开口，向暖急了，婆婆对自己的脸色随时都能甩出来，好像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那天她忍不住了，决定自己开口。向暖找了个白尧不在的时机，对公婆说：“检查报告出来了，白尧有点问题，精子质量不好，所以前面两次怀孕都流产了。现在需要一段时间治疗，才能做试管。”

　　公婆惊异地互相看了看，一直怪罪的都是儿媳妇，从没有想过问题出在自己儿子身上！白尧回来后他们问儿子，白尧也没说什么，就“嗯”了一声就进房了，他们觉得儿子这是承认了。

　　白尧进房问向暖：“你说啦？”向暖冲他吐舌做了个鬼脸。

　　从此之后，公婆对向暖态度180度大转变。向暖看原来强势的婆婆现在如此讨好自己，心里也有点愧疚，觉得自己欺负了他们没文化，看不懂报告。可是，能赶紧给他们生个孙子，也就补偿他们了，向暖自我安慰到。

　　做试管需要在肚皮上打大量的激素，并且服用大量激素，先抑制向暖的子宫内膜，再大量促排卵，每次打这些激素向暖就觉得自己是拿身体在做人体实验，她发现她的肚子已经抑制不住地越来越胖了。可是她看到每一批人中，十个有七八个可以成功怀孕的，看着那些兴奋的笑脸，她就觉得怎么都值得了。

　　折腾了三个月，终于可以取卵了，向暖又一次躺在手术台上，这一次她没那么害怕了，没有恐惧，只有期待。过程比她想象的顺利，取出九个卵，配成九个，有五个二级受精卵，四个三级受精卵。

　　取卵后因为卵巢过度刺激，向暖有点腹水，肚子隐隐地难受，也开始发烧，医生说这是正常的现象，所以还是按既定程序给向暖移植了三个鲜胚。第一次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三个孩子，每个都是她的宝贝，第一次觉得离自己的宝贝那么近，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移植后的向暖直挺挺地在床上躺了一个多礼拜，躺得腰酸背痛，连翻身起身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孩子掉了出来。可就是如此小心，十天后的验血报告还是显示“未怀孕”。

　　首战滑铁卢，意料之中，但还是忍不住失望。

　　第一次移植，从开始体检到移植失败，前后历时四个月时间。转眼又到了年底，一年又过去了……每到年底，向暖总是觉得时不我待，自己又蹉跎了一年。

　　第二次移植是在三个月之后，这次移植的是冻胚，程序相对第一次没有那么复杂。向暖打了一针，过28天复查，医生开了补佳乐吃18天，再逐渐加入安琪坦、地屈孕酮，这就是所谓的人工周期。大量激素让向暖的身材更加严重走形、头晕恶心、心情烦躁、肌瘤变大、左右卵巢都出现不均质，看着用药说明这些药物能致这癌那癌，向暖觉得自己是用生命在吃这些药。

　　很可惜，第二次移植仍旧失败了，再多的药物、再小心翼翼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剩三个卵了，下次，是最后的机会了，向暖黯然伤神。

　　向暖约洪杞出来吃饭，洪杞已经从当初的女单身汉成功升级成孩子妈了，向暖犹豫了一下，对洪杞说：“我只剩最后三个卵了，如果下次移植仍旧失败，我不会再去降调促排再取一次卵，我不能这样去损耗自己的身体。所以下次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今天找你出来，是想找条后路，剥夺白尧做父亲的权力，太残忍，我想让你去你农村老家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女孩子愿意代孕的，我可以给钱。”洪杞安慰她：“先别胡思乱想那么多，说不定下次就成功了呢！”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又会去亲自安排自己的老公跟别的女人上床呢？这种苦衷是洪杞理解不了的。向暖看着洪杞，年轻就是好，孩子一个接一个地来。所以，人在什么年纪就该去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该读书的时候认真读书，该拼搏事业的时候努力奋斗，该恋爱的年纪好好恋爱，该结婚生子的时候去结婚生子。很多时候，错过了最黄金的时期，就得蹉跎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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