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盛潼挂了电话走进高级病房。

        陆凛之三天前在大街上晕倒，被身边的保镖送到医院，他醒来之后吐了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让人监视一个远在德国的女孩儿。

        两日来那个女孩儿没什么异动，陆凛之的情况趋于稳定，但被先生勒令不许出院。

        刚刚得到消息，那个女孩儿跟一名叫向清平的医学生在一起了，两人戴上了情侣戒指，不知道陆凛之知道了会是什么情况。

        盛潼进入病房套间的会客区，本想先在外间休息一会儿，斟酌一下说法，便见守在门边的陈二提醒，“大少爷让您马上进去。”

        为了不打扰陆凛之休息，他的手机调的震动，刚刚电话一打进来他立即出门，想必是被陆凛之看见了。

        陈二推开拉门，盛潼抻了抻西服下摆，步进去。

        陆凛之正在看一本医学杂志，略长的头发垂在前额，平添三分温和。

        等他在病床边站定，陆凛之果然询问：“杜小姐那边有什么事吗？”他苍白的手指翻着书页，视线也没离开上面的文字，看起来就像漫不经心。

        盛潼也算从小看着他长大，如无意外，在陆凛之继任陆家家主之后，他会是陆家下一任的大管家。

        因此，他对陆凛之必须绝对忠诚。

        他如实相告：“杜小姐对向先生告白，随后两人一起吃晚饭。晚饭之后买了一对戒指，向先生送杜小姐到机场，吻了杜小姐一次。杜小姐现在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

        病房里安静了许久，久到盛潼已经开始忐忑，忽听床上的年轻人叹息般轻轻开口：“她对向清平告白啊？……她是怎么说的？”

        他的声音有一种莫名的神经质，让盛潼一点也不想说下面的细节，“杜小姐说……从第一次见面便……便喜欢向先生，问他……可不可以试着在一起。”

        盛潼尽量把细节说的平淡，但还是看到了陆凛之脸上的神情变化，脸色一瞬间透明得像雾。他高声喊门外陈二，“叫医生来！”

        陆凛之开始笑，笑得森冷厌戾：“……一见钟情啊，就跟我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学医的人是不是都很干净，所以她才那么喜欢？这么多年，她都还放不下，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那样的话，从来没有！”

        他的嘴角流下一道血痕，随后昏迷，很快被主治医生诊断需要抢救。

        天色入夜，陆凛之开始高烧。

        他呓语不断，说着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话，卑微又偏执到让人心惊肉跳。

        盛潼就这样熬过了这一夜，接到杜央回学校上课的消息。

        陆家夫妇匆忙结束国外的行程来到元城，病房里，陆信翻看着手里的资料，问盛潼：“凛之十岁的时候给这个姑娘捐过骨髓。”

        盛潼：“是。”

        陆信对身旁的妻子说：“医学上有过一些案例，身体器官和组织的受助者会对捐献者本人，或者捐献者情感施与的对象产生部分移情现象，但从来没有反过来的案例。”

        闻蓝忧心忡忡：“是啊。”

        陆信放下资料，“十五年前那一面之后，他们也没有见过面。”

        闻蓝提议：“让元大师来看看？”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陆信向自己的助手递个眼神，助手点头。闻蓝不放心，起身进病房陪儿子去了，顺手带走了杜央的全部资料。

        陆信抬手捏鼻梁，眉间一道深重的竖痕，让他看起来不怒自威，“凛之的声誉关系重大。”

        盛潼立即凛然：“先生放心，我已对所有人下令不得外泄。”

        杜央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统共没睡上几个小时又起床了。

        杜欢走得早，杜明峰和黄婉桢还没起，早餐依旧是她和刘婶两个人。

        正好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家人，一个人静静吃早餐。

        刘婶端来馅饼，笑着向她道谢：“真要谢谢你带我去体检，医生说我的心脏动脉有点堵塞，要是现在不管，过段时间可能就凶险了。”

        杜央回想起刘婶的事，便询问医生的建议。

        “医生让我先吃一段时间的药看看情况，要是控制得好就没什么问题了，我有先生给上的社保，吃药也花不了多少钱，谢谢你啊央央。”

        杜央也笑：“您不用客气，没大问题就好。”

        刘婶这时看到她左手上的戒指，杜央不爱戴首饰，这点习惯她还是知道的，所以打眼。

        “哟，戒指挺好看的，这是……”

        杜央抿唇笑：“我有男朋友了。”

        “哦哟，怪不得！哪家公子啊？”

        杜央渐渐收了脸上的笑：“他的家境很普通，但是我喜欢他。”

        黄婉桢这时候出来餐厅，听到了后半句话，“杜央，你交男朋友了？”

        这家里，有事没事连名带姓称呼她的只有她的亲妈，杜央背脊一僵，胡乱塞了两口便打算出门：“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黄婉桢瞥一眼挂钟，把女儿拉回来：“跑什么？学校那么近又不会迟到。过来跟我说说，对方什么情况？”

        杜央看到母亲的脸，那上面除了审视以外没有半分笑意，跟前世撮合她和陆凛之时的谄媚和向往形成讽刺的对比。

        黄婉桢拉开椅子坐下：“对方是谁，爸爸妈妈认识吗？”

        她常年住校，高考后第一次在家待的时间超过三个月，她的朋友除了向小雨，他们还认识谁？

        “不认识。”

        黄婉桢挑眉：“叫什么，多大，做什么的？家里什么情况？”

        杜央轻笑：“抱歉黄女士，您想听到的答案一个也没有。他无父无母，孤身在外读书，学医，没有任何背景。”

        黄婉桢立即联想到她刚离家几日，“所以你这几天是去找他了？”

        “是。”

        黄婉桢皱眉：“你们有没有……”

        “没有！”杜央气恼，“我们才刚刚在一起。”

        “那就好，”黄婉桢皱紧的眉松开：“年轻人不看重家世，大学谈恋爱也没什么，只是你是女孩子，要注意保护自己，你刚刚叫我什么？”

        杜央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开明的一番话，她觉得自己应该感动，应该轻松，但她知道，这只是黄婉桢还没遇到陆凛之那样天大的诱惑。

        她低下头：“对不起妈，我只是怕你追究我私自出国。”

        黄婉桢微笑：“妈妈不跟你计较，快去上学吧。”

        到a大步行也就半个小时，但家里还是给她配了司机，杜央心绪杂乱，趁时间还早，想走路过去。

        当初她的成绩其实并不稳定，并不是稳上这所大学的水平。

        但她为了争取结束十多年的住校生涯，争取上大学后住在家里，以考上a大为条件，跟黄婉桢拉锯。

        黄婉桢并不乐意，扬言她就是去一个最末流的大学、甚至放弃高考也没关系。

        杜央差点疯掉，最后是闹到杜明峰面前，他亲自开口说服了母亲，才应下了这个约定。

        为了能回家里住，她拼了命的学习，整个高三活成了一台学习机器。

        即便是前世好不容易达成了目的，她也并不开心。因为黄婉桢很快以种种理由逼她和陆凛之交往。

        如果不在a大上学，根本不会遇到陆凛之，葬送自己的上一世。

        现在她总算明白，为什么黄婉桢从小就要把她送回乡下老家，为什么从开始求学就要让她住校。

        因为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家，根本就没有资格跟杜欢争长短，也根本就不应该姓杜。

        无法想象，当初杜明峰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态，认下了她这个女儿。

        这么多年，他又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在女儿和妻子之前做桥，维系这脆弱不堪的母女情分？

        前世，她被陆凛之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逼疯，下定决心离婚，从始至终都是那个男人在全力支持。她的亲妈，黄婉桢女士，一次又一次劝她回去。

        杜央驻足在学校门口，看向自己指间的素戒。

        她抬头，与学校一条马路相隔的小区，是陆凛之现在住的地方。

        她不应该从这里路过，匆匆转身离去。

        杜央错过了正式开学，所有课本都在向小雨宿舍，找到宿舍拿了上午的书，和小雨一起去教室。

        向小雨一眼便发现了她身上的变化，捉着她的手瞪大了眼睛：“老实交代，什么情况？”

        临近上课，宿舍里的人都走光了，杜央担心迟到，央求她边走边说。

        两人下了楼，杜央小小声跟她坦白了一部分：“我交男朋友了。”

        “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向小雨一激动就爱拍人，把杜央的肩膀拍得差点垮掉，“谁？我认不认识？”

        “你……倒也认识。”

        向小雨和她初高中同班同寝，对她的交际圈了如指掌，立马锁定了目标，“赵力？”

        赵力是两人初中的班长，还是杜央的同桌，高中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来找过杜央几次。

        杜央却摇头。

        “那是钱遇征？”

        此人是两人高中同班，算得上关系不错，对杜央表现过那方面的意思。

        但杜央还是摇头。

        眼见小雨还要继续猜，杜央实在觉得瞒着好朋友不地道：“好了小雨你别猜了，我说了你不准打我。”

        “嗯？我为什么要打你？对方很配不上你吗？”

        杜央哽了一下，“没有，是你哥。”

        向小雨马上去摸杜央脑袋：“砸坏了吗？我没哥啊，只有一个堂哥在国外。”

        杜央抿着笑看她，向小雨难以置信：“我……我清平哥？”

        杜央笑着点头，露出可爱整齐的牙齿。

        向小雨尖叫：“杜央！你们只在很多年前见过一面，怎么背着我搞到一起的！”

        上课的人流被她的虎狼之词吸引，纷纷侧目，杜央羞红了眼睛，捂着脸落荒而逃，向小雨追在后面：“你知道教室在哪里吗？等我啊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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