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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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妹妹”的示软,很干脆地直接清除了林纾清心里那点儿芥蒂。
她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祁闻还是之前的祁闻,所谓的冷漠只是他们之间执拗的假象。
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多个教室前后门打开,脚步声汹涌而出,齐齐朝他们这边冲来。
林纾清一个没避让,身后就突然冲出来一个男生,速度之快,根本没法立刻刹车,眼见马上就要撞上时,祁闻突然伸手,够住她校服衣袖的边缘,稍一用劲,林纾清就没站稳地朝他那边跌了过去。
铺天盖地的清冽薄荷味,侵袭而来。
两人靠得过近,清风扬起,林纾清没扎牢而散开的长发疏懒地划过他露在外的手臂,痒的感觉,一并融合她身上的清甜味。
祁闻跳动的心脏微微悸了下。
但表面上,褪去冷淡的他只是慢慢低头看她,眼底拂起温和。
“”林纾清没碰上过这么澄澈炙热又很乖的目光,她原先准备好的话,突然如鲠在喉,棘手得说不出来。
“很很疼么?”
祁闻安静地看了看她,空气皱缩又展开。
林纾清自知理亏,反省后小声说:“刚刚,对不起。”
冲出的人潮将他们淹没,连同她说的那句。
但祁闻就像是听懂一样,格外理解地低声说:“没事,我没关系的。”
“”这林纾清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站直后,两个人一前一后依旧往下走,但这回没了那点儿争锋的心思。
一路到校外转角的便利店,林纾清转弯时无意余光扫了眼祁闻白色衬衫刚才被撞那边的情况,好像有点儿浸了颜色,又似乎是她看错。
抱着做了坏事不能就此不管的想法,林纾清还是扛着抱歉,忽地停下脚步转身,倒回到他面前,逼停他脚步。
祁闻一个没站稳,还往后退了步。
林纾清抬头,两人目光撞上。
她问:“我刚才没确定好力道,所以,是伤到你伤口了么?”
祁闻看她的眼神里有一丝诧异。
林纾清这人偶尔一根筋起来就很执拗,也怪不得季圳然总是笑她死脑筋。
在外温柔的校花小情绪其实挺多,正如今天赌气的冷漠,还有现在。
林纾清坦白地指了旁边那条类似帝都那晚的窄巷,严肃问:“要是我没看错的话,那晚受伤的真是你?”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还这么认真,祁闻总是显得无措,也不知道这表现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没否认,甚至还乖乖点了点头,温声:“嗯,是我。”
“那你看见我了,为什么装没看见?”林纾清皱眉道,“是因为三年没见,我长相变了很多么?”
就那个双休,林纾清没怎么想通装作陌生人的原因。
如果是觉得丢人,不可能,以前她经常看到祁闻打架;如果是纯粹不想装得认识,是因为三年没联系就成过路人了么?
可两家长辈明明还有来往,只是没先前多罢了。
这么一想,林纾清果断觉得原因或许出在她自己身上。
所以,其他都不可能,不就是她长相变了么?
就连她问季圳然自己是不是长相变了很多,季圳然也非常非常非常正经地告诉她:“妹妹,不要难过,这种事情都是冥冥之中就规划好的。”
“没我好看,不是你的错。”
“”虽然她事后不信地狠狠打了季圳然一顿,但现在怎么看,都是季圳然说的那样啊。
林纾清那点骨子里的骄傲瞬间如蒲公英一样,风吹即散,她快绷不住表情,但还拧巴地瞅着祁闻,不放弃的乖张。
半晌,祁闻却先绷不住地笑了。
林纾清狐疑看他。
他忽地微弯下身,靠近了她些。
林纾清措手不及,呼吸微屏,两人视线毫无误差地笔直撞上,像是烫了心跳加速的温度。
祁闻唇角慢慢噙起淡笑:“谁说的?”
“什么?”林纾清顿了下。
祁闻很有耐心地完整问她:“是季圳然这么说的你?”
“”林纾清不想承认,但面对祁闻,又很奇怪地起了想法,莫名其妙承认,“嗯,是他。”
像在最后找一次底气似的。
风声平静,热息缱绻。
祁闻语气够稳地干脆说:“那是他眼瞎。”
“”林纾清噎住,“倒也不必”
只见刘海微垂时,祁闻的攻击性五官都降下温顺的弧度,瞳色浸光蛊惑,漫不经意到,温润的色泽在一眼之后,无声蔓延开勾人的轻佻。
他慢慢压低到两人平视,低声和她悄悄话,含着笑的。
“只是怕妹妹吓到。”
林纾清眼睑微动,血液里似有什么开始活跃。
只见他慢慢靠近后,低不可闻,只和她耳语:“怎么会是因为变得更漂亮这个原因?”
-
晚上一回到家,季圳然就发现林纾清的状态很不错,被季老撵着去盛饭的季圳然站在电饭煲前,边盛边问一旁只要等着吃饭的林纾清。
“看你乐的,”他嗤笑了一声,“彩-票中奖了?”
这话刚说完,“啪”的一声,季老的顶头一掌就送了上来,“臭小子,妹妹心情不好你要说,现在心情好了你也要说?你欠的慌?”
“”季圳然真是无辜受此一掌,转头就撞上林纾清笑眯眯,幸灾乐祸的眼神,他无奈长吸了口气,认命把碗分别放到季老和林纾清面前,说,“我只是关心而已。”
季老哼一声:“关心是你这样关心的?”
“”季圳然皮笑肉不笑地闭嘴,低头开始吃饭。
饭桌上也不知怎么就聊到父母最近工作的事情,季老给他们打预防针,“淮泽和吟吟最近工作很忙,没工夫回来,我呢也没那精神,所以你俩还是老规矩,互相顾好,别闹,知道?”
季圳然早习惯了,林纾清为什么不叫季纾清?而是林纾清?就是跟着亲妈林钦吟姓的,从小除了林钦吟,林纾清最受整个一大家子疼爱,季圳然不想靠边儿都得靠边儿,没得商量。
所以他小时候一直很希望自己叫林圳然,很明显,他不配。
这会儿,季圳然看淡地应了一声:“太爷爷,您就放一百个心好了,照顾这事儿哪还需要您操心啊。”
关键时刻,季圳然还算靠得住,季老也不多扯,就问:“淮泽那天还问我,你们两个的志愿想的怎么样了?季圳然,你是准备保送,妹妹,你马上也要填了,都有决定了没?”
轮到这种话题,林纾清总是会习惯性地缩在季圳然身后。
季圳然显然脸色也僵了一下,他含糊道:“爸都不回来,还想这么多?大不了先挑好学校,到时候再敲定专业呗。”
季圳然一副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的敷衍,季老似乎知道他在迟疑什么。
季老好几次看向季圳然没拿筷子的右手,几乎都快引起季圳然自己的注意。
林纾清知道季圳然不喜欢别人盯着他右手看,刚要打岔,季老就说:“听你们贺老师你有准备参加美术国际比赛的意思?”
这话题猛地触及到了僵持点。
季圳然没吭声,林纾清也没敢插话。
季老也是在片刻的沉默后,叹了口气:“然然,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要是手伤复发更严重了,那缓一段时间也没关系的,不一定非要一次性证明什么,了解你的人自然知道你长处是什么。”
话落,整个餐厅的空气似都变得紧绷。
林纾清紧张地看了好几次季圳然的表情,拿着筷子的手劲都无声加重。
好久,最后只有季圳然自己很淡很淡,淡到几乎微不可察的一声:“嗯,我知道了。”
-
饭后,林纾清拿着那张最近发的志愿表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迟迟没发出一点儿动静。
她和季圳然住在近后院的三层小洋房里,季老住在前院,所以秋千这块除了平时找人下下棋喝喝茶就很少来。
这会儿只有安静的林纾清,和去拿了草莓牛奶,戳进吸管后朝她这边走来的季圳然。
夜风微凉,吹得一旁池塘都蕴起阵阵涟漪。
林纾清只穿了件短袖,很快,季圳然走到她身边,随手就撑开她之前乱丢在沙发上的线衫外套,披在她身上。
季圳然随意坐在她旁边的另一个秋千上。
绳索牵引着他们摇摇晃晃,这是当初林钦吟怀他们兄妹俩时,季淮泽特意在老院里找人重新安的秋千,原先是为了哄林钦吟开心,但渐渐地就成了兄妹俩成长路上最喜欢玩的设施。
一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但今天的氛围明显有点儿低沉。
季圳然看到了林纾清手上的志愿表,把草莓牛奶递到她手上,“喝点儿甜的,指不定会有思路。”
林纾清头靠在引绳上,好奇问他:“季圳然,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画画啊?”
季圳然想了好久,最后只是勾唇笑了:“喜欢哪有这么多原因?”
他原先想陪林纾清聊会儿天,但手机上接连发来朋友的消息,估计喊他有什么事情,他又和林纾清说了两句,就起身往老院大门的方向走,说是要稍微出去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
最后林纾清一个人坐在庭院里。
她没喝牛奶,只是盯着那张志愿表看了好久,突然很羡慕季圳然有自己喜欢的事情,但她没有。
从小到大,她好像做很多事情都是跟在季圳然身后,他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连她会画画也是跟着季圳然一起学的,但就这点儿,她没季圳然能力强。
她不是发自内心喜欢画画,甚至于可以说,她其实并不喜欢画画,只是不想让大家觉得她比季圳然跑得慢了,她无所事事了。
就因为她只要花时间花精力去做一件事情,就有能力把它做好,而且她家世很好,好到提及就会有人羡慕,所以大家总喜欢把“天之娇女”的词儿冠在她身上,好像她根本不用努力,就已经站在了别人想到都到不了的金字塔顶端,完全没必要有过多疑虑,按部就班就行了。
这点贺启廉找她谈话的时候,原话就说:“你现在拥有的很多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很多机会只有一次,所以学会把握机会,站得更高,跑得更远,你完全可以,别把时间浪费在没意义的事情上,知道么?”
为什么永远都是别人希望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去做,连志愿也是。
长辈早在之前只是隐晦地提出或许她可以走金融,家里完全可以给她铺路,学校那边听说之后,似乎就更直接地想把她往这条路上送。
但林纾清不喜欢金融啊。
往未来看,全是迷茫和无助,她好像都快要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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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安一中的冬天晨检总是会变得严格,听说最近政教处另一个区别贺启廉的主任曹致和老曹休完病假回来了,他是没贺启廉更鸡蛋里挑骨头似的找毛病,但挑刺也不少。
林纾清作为早勤检察人员,就必须要比别的同学都早到半小时。
昨晚的情绪压根留不到现在,因为林纾清一大清早就发现了要比昨晚更让人崩溃的事儿。
就刚才那十分钟,她锁在门边的自行车被偷了?
林纾清就想着一会儿吃完早饭可以更快出门,所以先把自行车推出去锁着的,这都能被偷?!
林纾清破大防了。
她怕来不及,赶紧冲到后院三楼季圳然的房间外,大敲特敲好多下,里头才传来困倦沙哑还夹杂火气的一声:“林纾清,你想干什么?”
林纾清也不想这么早惹季圳然不开心的,但没办法了,她只能给他敲警钟:“季圳然,你现在就起,快点起啊,听见没?我自行车被偷了,我要来不及了,所以你自行车借我用一下,晚上请你吃饭!我先走了啊,你快点!”
说完,林纾清匆匆忙忙看了眼时间,就赶着上学去了。
以至于三个小时后的大课间,全校大扫除时。
“季圳然!不穿校服扣一分!上学翻墙逃检查扣十分!祁闻!没挂铭牌扣一分!”新上岗的老曹气得胡子都快飞起来了,他拿的记录本都快捅在季圳然身上,“你说说你,祁闻的铭牌怎么会别在你衣服上!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一口气,曹致和差点没缓得上来。
季圳然余光扫了眼旁边林纾清和祁闻那两人,都是脸不红心不跳微垂眼睫,一脸平静认错样,和他衬扣拉胯的对比,他们真是蓝白校服净澈又服帖。
关键,明明今早的情况是——
“喂!季圳然,你还翻不翻?不翻我直接记名字了。”少女站在围墙内侧,笑看着外面睡过头手忙脚乱的亲哥。
季圳然甩手一个书包丢进学校:“林纾清,你敢记一个试试。”
林纾清边看他娴熟翻墙,边认真撇清:“我早上叫过你了,真的。”
季圳然喘气上火道:“我还以为我那是做梦!”
“那怪不了我哇。”林纾清没底气小声道。
季圳然捡起地上的书包和铭牌匆忙往衬衫上挂时,祁闻匆匆赶来,丢书包和他同样快,但翻墙速度简直是他的两倍。
祁闻刚翻过来,眼底还有冰冷的疏淡,但一看到林纾清,就是扬眉软化的温柔:“早安,妹妹。”
季圳然:“”
随即就是老曹中气十足的一阵暴吼:“那边三个人!都给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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