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塌了

“是的，大人”长吏答道。

        “好了，退下吧，”李将军吩咐道，又看会儿名册，高声下令，“来人，清点人数！”

        骑兵队伍中走出一骑，面带刀疤，开始清点。

        此时风吹的更猛，雪下的更急，暴雪来临。

        片刻后，前往人群的那骑，顶着狂风行至李将军面前，大声喊道：“禀告将军，人数清点完毕，总共三百二十八人！”

        听到此话，人群中某些人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嗯！”

        黑脸将军轻轻应了下，看了眼安静的人群和外围杀气腾腾的骑兵，驱马退到两辆马车所在地，挥动手势，然后合围的骑兵队伍在人群的注视下调转马头远离而去。

        看到此景，有人下意识感到情况有些不对，开始往人群外移动，可惜为给到来的骑兵队伍腾位置，小镇居民挤的太紧，导致想出去的人行动困难，小孩子被挤的受不了，又哇哇大哭起来，父母们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陈老头饱经风霜的眼睛在人群、骑兵、将军、马车间来回徘徊，然后闭着双眼，不愿再看，似乎已经看穿了什么，变得默不作声。

        安石不知道啥时候挤到了让其单相思的小虎牙年青女子旁边，享受着拥挤的人群给送的“桃花运”，一脸陶醉。

        徐氏与一对儿女紧紧挨在一起，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

        人群越挤越近，导致呼出的白色气体连到一起，升腾到空中，形成薄薄的淡雾，弥漫开来。

        当骑兵退到一定距离，将军手势迎风一变，所有骑兵奉令调转马头，面向人群，有些杂乱无章。

        眯眼沉默片刻，李珲眼中一股狠厉之气闪过，猛然拔出随身佩剑，往前挥去，大喊一声道：

        “奉旨剿贼，杀！”

        站在人群前方的衙署长吏一惊。

        “奉旨剿贼？”

        有些怀疑是不是风在作怪，让自己幻听了？瞪大眼睛，想再确认一遍，只听一个更大的声音传来。

        “奉旨剿贼，杀！”

        五百余骑骑兵一起举刀狂笑，声音清晰无比，直破苍穹，高空落下的鹅毛大雪仿佛都被一震，停留了片刻。

        长吏赶忙眯着眼睛环顾四周，透过风雪看了又看，尽是自己熟悉的手无寸铁的平民，何处有贼！

        莫名其妙！一脸茫然之色。

        又见合围的五百余骑骑兵手握长刀，驱动战马，向自己冲来！速度越来越快，马蹄踏地，一阵地动山摇，声音震耳欲聋。

        长吏又是一惊，此惊非同小可。

        目露不敢相信的神情，擦拭了下眼睛，再看一遍，然后向离人群比较远的两辆马车看去，毫无动静！又向马车旁边的李将军投去询问的神色，只见他目无表情，还闭上了眼睛！

        天塌了！

        长吏瞬间感觉心中那一直高高在上的天，没了！

        嗡！嗡！嗡！

        他的脑袋仿佛要炸开，终于明白了贼在哪里！

        “我们就是贼？我们怎么就成了贼呢！我们就是贼啊！贼就是我们啊！”长吏内心疯狂的喊道。

        他茫然失措，欲哭无血！

        万千思绪一瞬间在长吏的脑子里转了个遍，回头深深看了眼骚乱的人群。

        看到了跟他一样目瞪口呆，不相信这是事实的官吏。

        看到了拥挤的人群开始往外面奔跑，可惜太密集，跑不动，有些绊倒在冰冷的雪地上，瞬间被其他人踩了好几脚。

        看到了一些绝望的父母紧紧将哭喊的小孩抱在怀里，咬着牙，使劲往天神殿方向冲。

        也看到了年迈的老者一脸愁容，双脚静立，打算束手待毙。

        又看到了年轻的小镇居民，发出愤怒的吼声，呲牙欲裂，欲与冲来的骑兵拼个你死我活。

        更看到了几张熟悉到可以印到灵魂里的慌乱面孔，向其投来询问和求助的眼神，百思不解。

        长吏感觉自己如入地狱，浑身内外一片冰冷，又似一片火热！很难受！那种连老天爷出手都无法驱散的难受！

        “啊！”他大吼一声，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猛然呼了自己几巴掌，扯乱自己的头发，让自己醒来！

        可惜身体的反应是真的！

        “啊！”长吏又是一声大吼，比刚才那声还声嘶力竭些，然后用饱含各种复杂情绪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某处，扯开官服，扔掉官帽，大步踏雪向前离开人群，挺直腰杆，张开双臂挡在即将奔来，手握长刀的骑兵前面，狂喊不止：

        “你们给我停下！我要见圣旨！”

        “给我停下！给我停下！”

        其声，大而嘶哑，狂而绝望，疯而决绝！

        旁边反应过来的几名官吏见状，紧随其后，踏步前行，一起不停狂吼道：

        “你们给我停下！拿出圣旨！”

        “你们知道在干什么吗！赶紧停下来！”

        “一群狗东西，速度停下来”

        “将军，命令他们停下来啊”

        “求求你们停下来，不要前进了”

        “我跟你们拼了！”

        几种声音混杂，有命令，有威胁，有恐吓，有哀求，有哭声，有不相信！

        哭喊无果！

        然后几个身影相互看了一眼，挺直身体，张开双臂，毅然决然的往前大步急速跑去！希望能阻止冲锋而来的骑兵！

        后面人群中就有他们的至亲，父母妻儿！

        “嘭！嘭！嘭！

        几颗人头落地的声音，鲜血狂喷，冲向灰暗的天空，给单调的冬季增加一抹火红的色彩，可惜天太大，地太广，这一抹看上去是那么的不起眼。

        “啊~”

        “哇~”

        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声、男人的愤怒声一起响起，人群更加的疯狂，就跟被放了血的鸡一样，在地上扑腾扑腾个不停，做着最后的挣扎。

        绝望的人们，望着狂奔过来，冷冰冰的死神，不顾乘机钻入身体的冻骨寒风，也不管落在脸上身上的雪花，更加努力的向天神殿涌去，似乎在那里真的可以找到希望，可是这明明近在眼前的距离，这一刻怎么显得那么遥远。

        而一直闭着双目，神色复杂，随着人群涌动才动的陈郎中，浑浊而有神的眼睛在这时突然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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