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江偿在贯穿大脑的尖叫声中惊醒过来，他猛地坐起来，按着因心跳加快而剧烈起伏的胸口，过了一会儿，他才缓过那声尖叫声震响灵魂的心悸，但不安感仍盘踞在心头，他拍拍胸口，压下了心中躁动的情绪波动。

        转头看向一侧的窗，刚从天际升起的太阳挥洒晨霞，他翻身下床，迅速换上工作服，在等身镜前站着，打理好衣物和仪容，面上浮出符合礼仪标准的严肃表情，他确定自己的仪容仪表没有差错，便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江先生，陛下今日的行程是这样安排的，需要您确认核实。”

        “这是今日厨房的菜单，听说邢先生正在减脂，是否需要减少一些多脂类食物，更换其他食材进行营养补充。”

        “陛下要搬进邢先生居住的寝宫，与邢先生一同……”

        侍从官闻言，马上转头看向刚才汇报的下属，板着脸非常严肃地说道：“那绝对不行，陛下任性也就罢了，难道你们也不懂规矩？皇帝的寝宫是防卫最森严的宫殿，陛下的人身安全至关重要，不能随意在其他宫殿留宿。”

        “更何况邢先生的身份还没有得到承认，陛下和邢先生的关系不清不楚，如果陛下与邢先生同住寝宫的事情被人发现，这对于他们双方而言，都是名誉公关危机，一旦事发，你认为我们当中谁能承担后果？还是你们认为，长老会常年不对外行动，就已经没有手段整治皇宫内务了？”

        侍从官目光沉沉地看着被吓到的下属，“皇室内务府的权力，当初可是长老会划分出来的，他们能划分，当然就能收回去。”

        他指了指胸前的圆形徽章，意味深长地说：“他们时刻都看着我们，在最早的时候，这个标识，是长老眼睛的象征，是他们对宫廷监视的符号印记，在皇宫内，没有人能够逃出他们的视线，你不例外，我不例外，皇帝的行为举止也被他们收入眼中。”

        侍人被他的话语恐吓到了，下意识心虚地看了眼印在工作服上，无处不在的印记，真的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注视着，有一种侵入骨髓的寒冷和害怕。

        “那也不一定吧……”侍人还是有些不甘心嘴硬道。

        但他的话尾很快就在侍从官渗人的眼神中消音了。

        因为他忽然想到一个关于皇宫的传闻。

        皇宫是拥有六百年的悠久历史，这类建筑经过沧桑岁月的洗礼，总会衍生出各种各样的奇闻，而像皇宫这样具有特殊属性的建筑，一般会衍生出夜间幽魂、女鬼游荡一类的恐怖传闻，以此来警戒世人，等级森严的皇宫，将人类按照容貌和财富划分出不同等级，摧残了人们的身心健康，是会吃人灵魂的地方……这是在过去，用于讽刺地球时期的古代，那些封建王朝的吃人制度和观念。

        步入星际新时代后，那些陈旧吃人的观念当然被淘汰抛弃了，但皇宫在大多数人眼中，仍是一个渲染着一层神秘色彩和阴霾的地方，这是皇帝威严长久以来，沉淀后给人的威压，人们总是不由地敬畏一切与皇帝有关的事物，包括皇帝的住处，也因此，帝国皇宫也有很多奇闻异事。

        在这种种奇闻异事中，又有一个传闻能够概括所有。

        那就是——皇宫的各个角落都藏匿着幽魂，那些幽魂就在阴影中，悄然地注视着皇宫里的所有人，它们悬浮在皇宫上方，从高处俯瞰皇宫，将皇宫的全景揽入眼帘之中，曾经那些莫名离奇失踪的侍人，就是被这些幽魂吞噬了。

        “难道是……”侍人没敢把话说完，听说越是经常提起，那些东西就会被话语吸引，从而缠上提到他们的人，他眼神惊恐，不确定地迟疑道：“可‘那个’不会是真的吧？现在是讲科学的时代，怪异乱神的东西，并没有得到科学验证，应该不会是真的。”

        可是听他的语气，显然他也对自己的话语不自信，反而是科学无法证实的东西，更会令人感到害怕。

        侍从官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只是笑了笑说道：“或许吧，但我从不觉得，在皇宫里能真正藏下秘密，那些东西说不定正在阴影里，听着我们聊起它们。”

        “啊啊！您不要说了！万一真的把它们招来了可怎么办！不能再说了，这个话题太危险。”侍人慌张地打断侍从官的话，眼神飘忽地道：“您刚才也给过批示了，那我就将决定转达回去，拒绝陛下留宿其他宫殿的申请，我也会另外叮嘱护卫，劳劳看住陛下，一定不让陛下偷跑。”

        侍人带着批示，匆匆道别告退了，其他侍人得到各自的批示，也很快离开了，留下侍从官一人站在花房外的走廊里。

        看着花房里沐浴着仿造阳光的花朵，侍从官揉揉眉心，将还残留在脑海中的噩梦残影抛到脑后。

        “是最近压力太大？也许我该跟心理医生谈谈？”

        侍从官想着可能会导致自己做噩梦的因素，边思考边念叨，迈步走远了，他没再在自己的压力承受能力问题上继续纠结太久，将预订心理医生的安排列入自己行程，他重新将精力投向自己的直属上司——那位总是语出惊人和租出惊人举动的皇帝。

        花房外的走廊没了人影。

        而在侍从官离开后的不久，花房门口上的监控闪过红光，监控摄像头缓缓移动，对准拍摄侍从官远去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监控头摄像头才慢慢地恢复原样，镜头对着花房门口，完成它原本的任务，回归指定的监视范围。

        在普通人类无法感知到的高维空间里，一道道高频信息流飞速划过，它们裹挟着信息，眨眼间进行完整的交流过程。

        “那个家伙很敏锐，他似乎感知到了我们的存在。”

        “不可能，只有觉醒者才能接入高维空间，他连精神力都没有。”

        “西奥多·赫尔曼的人格正在融合，辐射波动很强烈。”

        “他应该是收到污染了，该说幸运还是倒霉的家伙？至少他没有疯狂。”

        接着，高维空间又落入寂静。

        只有电流音窜起。

        【以下再替换】

        “师娘，不好了！大师兄从天上掉下来了！”纪鸿文将洗衣盆顶在头上，仓皇跑上山，边跑边大声喊。

        聂姝被他的大叫声惊得手一抖，针尖刺到手指，滴落的血珠在绣布上晕染出一点红，她同样拔高音量应道：“臭小子，你不想洗衣服要找借口也找个可信的借口！”

        虽已年过不惑，眼角都生出几条浅浅的皱纹了，聂姝仍是风韵尚存，当年江湖闻名的“母狮子”威风不见，一声河东狮吼震得林间鸟群乱飞。

        纪鸿文抱着洗衣盆撞开门，把还滴着水的洗衣盆放到桌子上，焦急地手脚比划，“我说的是真的，我方才在河边洗衣服，就见天空一晃眼，大师兄就掉下来一头栽进河里了！”

        “我倒要看看你又使的什么花招。”聂姝放下绣布，将滴血的手指在手帕上蹭了蹭，她站起身出了门，“把洗衣盆捎上，你可别想着胡说八道就不洗衣服了。”

        纪鸿文抱起洗衣盆，啪啪踩着破旧的草鞋追在聂姝后面，“师娘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往山脚下那条河走去。

        却说那在纪鸿文口中“一头栽进河里”的大师兄，这会儿刚从河里爬上岸。

        纪星延背起文森特上了岸，当即用特制通讯设备给波尔沃大陆科研院发送了安全抵达信号，然后他把文森特在树下放下来，让文森特平躺下，轻轻拍了两下文森特的脸，见人没醒应当是溺水了，他在一旁蹲下来，弯下腰嘴对嘴吹气做人工呼吸。

        于是当聂姝和纪鸿文赶到河边时，便看到浩气凛然的大师兄把一个男人按在地上亲。

        聂姝登时抬手捂住了纪鸿文的眼睛，痛心疾首道：“非礼勿视啊，这光天化日之下竟行这等非礼之事，没想到你纪星延是这种人呐！”

        突然出现的两人反倒把纪星延吓了一跳，人工呼吸吹气的频率一乱，一口气吹得用力过猛了，文森特愣生生被呛醒了，一阵咳嗽后猛地坐了起来，跟纪星延头撞头碰了个响。

        那撞头的声音光是听着都疼，纪鸿文悄悄从师娘的指缝间偷看，被撞头声惹得五官一紧，自己的头都隐约感觉到痛了，

        纪星延扶着文森特站起来，被他人撞见亲昵举动令他耳垂泛起润红，他把文森特往自己身后护了护，略觉尴尬道：“师娘，你误会了，那是施救溺水之人的法子。”

        “我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你还跟人家小伙子牵着手就和我说这话，不心虚啊？”聂姝打趣道，她将纪星延护住文森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放下手不再挡着纪鸿文的视线。

        纪星延回头和文森特两只落汤鸡互看了一眼，他叹了气，“是我一时想岔了。”

        聂姝双手叉腰，问道：“说说，你身后护着的人什么来头？这些年又去哪儿了？十几年不回来，还以为你不认家门了呢。”

        “多年未归乃是事出意外，并非不愿回来，此事说来话长。”他拉过文森特站到自己身边，介绍道：“这位公子是我的爱人文森特·科林，我二人已于五年前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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