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病弱少年

所有人瞳孔颤动。

        仙门毒瘤就这么死了？

        【祸引：“初露锋芒”达成，系统激发保护机制。】

        跳崖之前唐微霜已经知道系统会护住她，要不她也不至于吃饱了没事撑的无偿献祭。此刻急速坠落的她被一层如盔甲般的银白薄光护住，周遭冷蓝色鬼焰吞天盖地向她袭来，而她径直穿过鬼蜮之地，安然无恙落在崖底。

        那一刻，她听到了琴声。

        琴声清寂冷绝，曲调中隐隐挟肃杀之势。几个音调后唐微霜心神遭受巨大损耗。终于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晕倒过去。

        最后一幕，她看到熊熊蒸腾的崖底鬼焰像是怕极了什么东西，正在急速往后退散，所过之处只剩嶙峋的赤色焦土。

        几步之外，一头通体雪白的天霰兽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它踱步来到唐微霜前，定睛一瞬，然后朝她凶狠呲了呲牙，见对方没有反应，伸出硕大的前爪，推了唐微霜一下。

        还是没有反应。

        天霰兽粉色舌头舔舐泛着冷光的獠牙，它已经饿了很久，吃掉这个人便能稍微压住它的辘辘饥肠。付诸实际前，它本能回头一看，是臣服者等待被发号指令的模样。

        残余的袅袅烟雾中，一个身披素白大氅的男子走出。

        他身前，一张半月形古琴落下尾音，而后消失在空中。

        师寂月咳了一声，眸光落在唐微霜身上，“我用琴声操纵鬼焰似乎被她发现了，这可怎么办？”他似乎真的在思考，转瞬勾唇浅笑，发出命令，“吃了，不用留骨头。”

        天霰兽得到指示，眼中露出欢喜之色。两只前爪将唐微霜在地上推了几个来回，猫捉老鼠般的戏耍后，张嘴骤然发力咬向唐微霜的喉咙。

        “等等。”

        师寂月走近，不理会天霰兽被中途打断的委屈表情，俯下身看到唐微霜此时的样子。

        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浑身染满血污，小腹剑伤还在往外渗血，这一身伤的原因他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怎么会没有烧伤？

        鬼焰不留生者，从无例外。

        他对唐微霜有些印象，据他所知她不过是一个至今还未引气入体的外门弟子，在不乏天赋者的青阳仙宗年轻弟子中，是连平庸都算不上的废物。

        所以就更不该如此了。

        师寂月玩味地凝视唐微霜，放出神识去探查她的底细，就在他即将进入对方神识的一刻，他遭到了一堵无形壁垒。

        在那之后他再也无法探进唐微霜神识半寸，僵持越久那神鬼莫测的无名壁垒还在持续反噬着他。

        片刻，师寂月收了神识。

        目光再次转向唐微霜，“青阳仙宗这么多年总算出了件有意思的事，”他勾唇，眸中杀气转瞬逝去，“将她带回去。”

        【祸引：宿主身体恢复完毕。两个时辰后发布新一轮任务，同时公布惩罚规则。】

        唐微霜睁开眼，“什么惩罚规则？”

        未等系统回答，唐微霜听到窸窣的咀嚼声音。她缓缓坐起，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率先看到的是她所在的这间屋子。屋子不大，家具寥寥。简陋的桌椅上还落了一层厚灰，透过墙角层叠的蛛网能看出这里平时应该没什么人住。

        这个念头刚闪过，唐微霜顿时“啊”了一声。

        一个男人，一头怪兽，此刻正同时望向她。

        两人都是一身雪白，堪称纤尘不染。

        男子白氅素衣，长发并未高束，而是用一根月白丝带松垮束于肩后，两鬓垂落的墨发擦着下颌线垂在肩头。安静坐在离她最近的椅子上，正含笑望着她。

        唐微霜脸颊像是被烧了一下，心中怦然。心道这个男人毫无疑问是十个世界以来她所见过的人中的颜值天花板。

        也太漂亮了吧！

        那头通体雪白的怪兽见白氅男子没说话，一时间索然无味地趴了回去，爪子将眼前的树枝往回一拨，张开大嘴吞了几片绿油油的树叶。

        唐微霜反应过来刚才窸窣的声音从哪儿来的了。

        她觉得眼前这一幕不太真实。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唐微霜看着白衣男子。

        “是，你伤得很重。”

        连声音都是温柔低沉的好听，简直无可挑剔。

        唐微霜的脸又烧了一下。

        她点头，语气真诚，“多谢搭救，好人一生平安。”

        师寂月将“好人”俩字在心中念了一遍，无声补充，“一生多灾多难卑贱可怜，这小弟子诅咒谁呢？”

        眼中笑意却是深了许多，下一刻，他听到唐微霜指着卧倒在墙角吃草的天霰兽问：“它是你的灵宠？”

        “嗯，天霰兽。”

        “模样雪白可爱，关键是还吃素，”唐微霜啧声，“长见识了。”

        天霰兽像是被戳中痛脚，彻底趴不住了。

        起身后抖了抖不小心蹭到灰尘的毛发，恨恨看着唐微霜，咽喉里几声压抑的“呜呜”。

        “它脾气大，没你想的那么可爱。”师寂月淡淡道。

        听到师寂月的话，天霰兽呜呜的声音戛然而止，眨了眨眼睛，转过身去，按捺住冲上去将唐微霜撕碎然后吃掉的冲动。

        然而唐微霜却觉得它眨眼睛的样子更招人喜欢了，她正瞧着天霰兽，听到师寂月问她，“昨天带你回来的时候你全身都是伤，尤其是小腹剑伤差点对穿身体，可一觉醒来后伤口尽数痊愈，连半块疤痕都没留下，要不是你一身血衣，我真要以为昨天你受伤不过是一场梦境。”末了，他语气似有感慨，“也不知什么时候，青阳仙宗竟出了这样惊才绝艳的弟子。”

        唐微霜并没觉得对方认出他是青阳弟子有什么奇怪，她的衣服虽被血染得变色，可通过衣服上绣制的日月星辰纹路也不难猜出她的来路。

        她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说，“我天资平庸，修为普通至极。只不过体质较为特殊，身体疗愈速度确实比常人快些。”

        总不能说我自带系统来闯关吧。

        她说完后见师寂月若有所思，片刻道：“原来如此。不过有这样的疗愈速度，你与平庸已经毫无关系了。”

        唐微霜没再说什么。

        她脑海中出现一个倒计时，显示距离下个任务的时间。

        紧迫感随即而来。

        由于原主跟修真基本属于不熟状态，所以她现在和凡人一样需要吃饭补充精力。唐微霜环顾四周，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知道哪里能找到吃的吗？”

        快两天没吃过东西，她快饿死了。

        紧挨这间屋子有间小厨房，唐微霜提着片刻前被天霰兽叼回来的两只兔子，沉默了很久。

        她干笑两声，“要不我们出去说吧？”

        刚才小屋里的落灰和蛛网已经给了她冲击，没想到厨房更可怕。她有充分理由怀疑锅台上的积灰用刀都抠不下来，进去的时候有几只老鼠甚至十分大方地从铁锅里钻了出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当众撒欢。

        唐微霜提着两只兔子来到屋外，努力让那一幕从脑中淡忘，她安慰着师寂月，“毕竟是没人住的屋子，情有可原哈。”

        师寂月浅笑，拢在大氅里的食指轻点着另一只手背，“你看看我。”

        唐微霜：“啊？”转眸去看。

        “从上到下，哪里不像人？”话里带笑，有调侃似的无声谴责。

        唐微霜像是被雷劈了一下，指着小屋，“你你住这儿？”

        “是呀。”他无辜看着唐微霜。

        “可是我的意思是，”唐微霜有点语无伦次，“这不合理。”

        唐微霜：“你平时怎么睡？”

        师寂月：“就在你刚才睡的地方。”

        唐微霜：“吃饭呢？厨房那个样子”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师寂月：“不会做，就去外面随便找点果腹的东西。”

        唐微霜叹服，真心实意道：“抱歉，是我狭隘了，格局没有打开。”

        她看着一人一兽，忽然觉得他们有些可怜，如此惨绝人寰的吃住条件下，还能出落的这么好，绝壁是出淤泥不染的现实写照啊。

        两只兔子很快被她处理干净，师寂月盯着她娴熟的剥皮动作良久未语。

        师寂月用符纸生了火，唐微霜往兔子肚子里塞了许多各处搜集来的草木树皮。半个时辰后，几百米内都是浓郁的香气。

        天霰兽目光盯着火架上叉着的兔子，嘴里滚动着涎水，却因师寂月在唐微霜身旁而不敢上前一步。它不甘心明明那两只兔子还是它从野外辛苦追来的！

        烤得差不多的时候，唐微霜从火架上撕了一块肉，尝了一口，“味道差了些，下次等我买足调料，烤出来的比这个好吃。”

        她将一整只烤好的兔子递给师寂月，对方接过，用小刀片成小片，在口中缓慢咀嚼，吃相优雅。余光瞥见望眼欲穿的天霰兽，她问师寂月，“它真的不吃肉？”

        天霰兽显然听懂了唐微霜的话，白而蓬松的脑袋摇了摇。

        快给我吃！

        师寂月道：“吃。不过它近日体型渐长，需要多吃些素的。”

        天霰兽眼中的光芒黯淡了，浮现出难以言喻的失落神情。

        唐微霜对荤素搭配理念深以为然。于是转身从旁边折了好几捧树枝放到天霰兽嘴边，“吃吧。”

        天霰兽想生吞了这个女人。

        唐微霜拿起另一只烤兔，她这些年被任务催出来的习惯，吃饭跟后边有人追似的。师寂月还没吃完一根腿的功夫，她已经吞下去整只兔子。

        总算不饿的浑身发软了。

        她站起来，脑中的倒计时正好走完。

        【祸引：新一轮任务发布——宿主在三天内洗脱偷盗龙髓的罪名。如果不能按时完成，惩罚：九道天雷。】

        听名字就知道九道天雷不是什么好东西。

        出来太久，她也该返回青阳仙宗继续做任务了。她转身去看师寂月的时候，对方正好将自己没吃完的烤兔肉伸过来，唐微霜捂着肚子摇头，“我再吃一口的话，大概得爬着走路。”

        她望着来时路，“你知道怎么回青阳仙宗吗？”

        师寂月也站起来，“你要走？”

        “是，有一些急事赶着回去。”

        师寂月点头，“我带你出去。”

        唐微霜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鬼焰崖崖底漆黑如墨，只有小屋灯光如豆。

        天霰兽自黑暗中看了唐微霜一眼，立刻缩回脑袋。

        唐微霜觉得应该有所表示，“以后我会常来看你们，带好吃的过来。”

        不知是不是唐微霜眼花，天霰兽的耳朵似乎动了动，似翘首期盼的样子。

        师寂月浅笑：“一言为定。”

        要不是师寂月带路，唐微霜一定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一条路可以通往青阳仙宗。

        等跟师寂月告别后，返程中她才记起了一件事，“我这绿豆大的脑子，竟然忘了问人家名字。”

        -

        唐微霜并不知道此刻有一个人因为她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大片不详的黑雾朝青阳仙宗一处宫殿逼近，雾气中雷声耸动。

        君见寒向天发出绝望喊声：“凭什么啊！是她唐微霜惹出的祸端，跟我太辰宗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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