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日月朝朝仰帝颜(37)

那群侍卫察觉到了傅遵的心情的不佳，听从傅遵的命令，不敢多言。

        找了半宿，傅遵等人都没有发现那蒙面男子的身影，只能就此放弃。

        “好奇怪！那人受了伤，是如何逃脱我们的追捕的，大人，大人，你觉得呢？”有侍卫问傅遵。

        可傅遵没有回复，他沉着脸，一只手紧紧抓着那条剑穗，抿紧薄唇。

        第二天一早，傅遵就在皇后的坤宁宫外候着。

        他一夜未眠，身上的侍卫服上还沾着夜的凉气，站在宫门口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桂嬷嬷赶紧把他迎了进来：“小少爷，你怎么这么早来找娘娘啊？快进来，外边冷。”

        傅遵一动，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冻得通红。他点了点头，跟着桂嬷嬷进入了坤宁宫。

        皇后一看见他来，脸上就带笑，可目光落在了他的那双手上，又满眼心疼地说：“你这小子，现在天气异常，也不知道注意好好保暖。

        皇后指使自己的贴身宫女云夕去给傅遵倒一盅热茶，又让桂嬷嬷去找来防冻伤的药给傅遵，拉着傅遵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关切他。

        傅遵捧着那盅热茶，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在盯着不断冒出热气的茶看。

        皇后讲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傅遵的回应，表情奇怪地看着傅遵，嘴里叫着傅遵的小命：“遵哥儿？遵哥儿！”

        可傅遵还是没有反应，皇后皱眉，却听见了傅遵的一声叹息------

        “姐姐，我想去西北镇守边疆。”

        这次，他没有称傅皇后为“皇后娘娘”，而是称他为“姐姐”。

        傅皇后因为他对自己的称呼而开心，可听到下半句话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凝住了：“为什么会突然想去西北？突厥近日是有些意动，但没有什么大动作。你还没有娶亲生子，你在姐姐眼里还是个孩子，怎么这么快就像要去西北？”

        傅遵握紧那条剑穗：“我已决定孑然一身，以身许国。”

        傅皇后一愣。

        回到傅家后，傅遵也跟自己的母亲展开了类似的对话。

        傅夫人抓着傅遵的衣袖，涕泗横流：“你可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是想诛我的心吗？”

        “母亲，你应该知道傅家的男子最后的命运就是‘马革裹尸还’，你与父亲结婚多年，却是长期分隔两地。我不想害了别的姑娘。”

        “你不是说你喜欢哭得好看的姑娘吗？娘这就给你去找。”傅夫人还是没有放弃。

        傅遵神情无奈，只能摇头说道：“可那些姑娘都不是她。”

        “她？”傅夫人抓住了关键词。

        “对。我和她今生今世注定无缘。娘，我不想祸害别的姑娘了。”傅遵低头看着剑把上挂着的剑穗，手紧紧握住成拳。

        明明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明明已经知道她都是在骗自己的，明明已经知道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可他还是没有放下。

        一夜未眠，思来想去，还是无法忘了她。

        她是他这二十多年来第一个令他动情的人，也可能是最后一个。

        “母亲，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比她好的人还有很多很多，可她们都不是她。”傅遵那张冷脸终于笑了，可却笑得格外心酸悲凉，眼里也是湿润，“我还是没有办法不在乎她，如果我娶了别的姑娘，是对我这份感情的羞辱，也是对那位不幸的姑娘的羞辱。”

        “经此一事，我也算悟到了，情，这一字太沉重了。昨天，我就因情影响，而耽误了任务。而战场上瞬息万变，我身后是上万士兵，是上万个家庭的幸福，我怎能受情影响而分心呢？娘，对不起，是儿子不孝。”

        傅夫人擦了擦脸上的泪：“你和她当真无缘？”

        傅遵摇头。

        傅夫人叹气：“罢了，这是你自己的人生，我们为人父母的也不能替你们多加选择，只要你无悔就行。”

        傅遵向傅夫人行了最隆重的跪拜礼：“多谢母亲成全。”

        傅夫人偏过了头，无声地流泪。

        在傅遵转身离开之际，他听见了身后母亲带着抽泣，说了这样一句话------

        “遵哥儿，你会超越你父亲的功勋。”

        傅遵想去西北接替父亲的位置，让自己的父亲归京。康帝同意了傅遵请去西北镇守的请求，却驳回了傅老将军归京的请求。

        金銮殿上，中年的康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跪在地上的傅遵：“最近天气异变，突厥蠢蠢欲动，你们傅家父子同镇守，朕才有所放心。”

        傅遵叩首谢恩。

        再过几日，傅遵就要押送军粮和棉服前往西北。

        坤宁宫。

        皇后得知了这个消息，止不住地叹息。傅夫人已经送了书信给她，她已然知道了全部。

        傅皇后看着窗外，窗外此刻又刮起了雨夹雪。她越来越看不清傅家的命运了。

        她心口发闷，想要去透透气。

        桂嬷嬷和云夕给傅皇后披上了羊皮镶边的大红猩猩毡鹤氅。

        因为外面下着雨夹雪，傅皇后也只是抱着暖手炉，在走廊慢慢地走着。

        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失去了未来的方向。

        在她选择嫁给康帝的时候，就注定了要在这寂寞的深宫里蹉跎一辈子。

        只是那时的她太年轻，肯为了自己的爱情奋不顾身，不知道这深宫的日子那么难挨，也不知道自古帝王多薄情。

        她的爱情在这密不通风的深宫里枯萎了，她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心碎中打破了幻想，放弃争夺帝王的情。

        就这样吧！

        尽一个皇后的责任。

        直到她的瑞儿出生之后，她才听见了自己枯萎的心重新跳动的声音。

        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是他打破了坤宁宫死一般的寂静，让枯萎的她开始焕发生机。

        他还那么小，才刚刚学会走路，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她生怕他会摔跤，可他却不怕，只是跌跌撞撞地向她走过来，笑呵呵的，还兴奋地一直叫“娘”。

        可那么可爱的他，却因为她的粗心而导致生重病离世。

        “娘娘……”

        听到桂嬷嬷担忧的声音，傅皇后才发现她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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