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不疼

他坐了起来，刚想要教育周凛霜不要挑食的时候，却看到对方侧着脸，下颌线紧紧绷着，手里攥着那瓶营养剂微微地抖，这种营养剂只要向下用力按下就能打开，但周凛霜试了很多次了，都没能按下去。
林憬自认为是一个没什么同理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周凛霜低着眉不断尝试摁压瓶盖的样子，让他想到“英雄末路”这四个字。
虽然周凛霜不是什么英雄，也没走到末路这一步。
打不开为什么不直说呢？
林憬悄悄叹了一口气，在床头累积了一周的营养液空瓶里找到了一支还没开封的，轻轻一摁，“咔嚓”一声打开了，他走到了周凛霜的身边蹲了下来，将对方手里的营养液拿走。
“哟，你攥得还挺紧。”林憬把打开了的那瓶放进他的手里，“五十年前的库存了，经常有些坏掉了，按不下去。”
看看，他还得给小朋友台阶下。
周凛霜没有说话，缓慢抬起来放到了唇边。
他仰起头，随着营养液入喉，他脖颈的线条跟着起伏。
林憬又想起了原著中关于周凛霜的描述：他的脖颈线条很美，一饮而尽的时候那阵起伏，吸引了alpha们的视线。他们都想咬住他的咽喉，控制他、标记他、征服他。
晃了晃脑袋，林憬赶紧把那些废料从脑子里倒出去。
刚一喝完，空瓶就从周凛霜的手里掉下来了，林憬下意识伸手一接，然后将这个空瓶和自己床头的那堆放在了一起，又找了一瓶摁开之后递给了对方。
“继续说。”周凛霜刚喝了一瓶，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
听到这句话，林憬终于可以放心了。有反馈，至少表示还能沟通，虽然态度不怎样。
大概是书穿之前院长的服务态度洗脑大会起了作用，林憬开启自我攻略：周凛霜受伤了、中毒了、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力，他很不安，他正脆弱着，他需要包容。
而且还是个没分化的omega，有任性的权利。
“根据这个避难基地的监测系统以及我的机器人同伴贺普的计算，在100天之后，将会有一颗小行星撞击这颗荒星，力度和速度都足以把星核都击穿。所以在这之前我们必须自救。”
“发送救援信号是没用的。”周凛霜开口道。
小朋友可以啊，面对末日求生副本，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愧是强O楷模。
“对啊，当然没用。我就是一个星际流民，没资产、没家世也没有什么强大的能力，谁会花费巨大的财力物力来救我啊？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周凛霜的嘴唇轻启，又说了三个字：“粒子炮。”
林憬笑道：“根据星球上空还在运转的卫星以及基地资料显示，这颗星球上的粒子炮都被带走了。”
“飞离这里。”周凛霜放下第三瓶营养液空瓶。
林憬眼睛一亮，拍手道：“对！就是飞离这里！”
“飞船呢？”
林憬兴奋地拍了一下手：“你那四大皆空的样子，我还真担心你不怕死呢。”
周凛霜：“……”
“一个坏消息告诉你，人类离开这颗荒星的时候，飞船应该都用上了。咱们这个基地里还会有这么多的物资，说明没有足够的飞船将它们都带走。”
周凛霜垂下眼，“所以我们还能再活一百天。”
又是这种无所谓生死的感觉，被阿兹马围攻也不求救，没有麻药和镇痛也不喊疼。
周凛霜这个态度，有点不爱惜自己性命的感觉，林憬不大喜欢。
“我想再活一百年。飞船这种东西，我们自己造啊。”
很难得地，周凛霜侧过脸来看向林憬。
这让林憬再次脑补周凛霜的潜台词：你这个没知识、没文化、没接受过ABO世界九年义务教育的文盲真的能自己造飞船？
大概是林憬凑得近了，再次感叹周凛霜好看。
白糖窝瓜习惯了拿高冷男神当小攻。还好周凛霜是omega，不然就是“路边的男人别乱捡”了。
骗子系统冷不丁开口：[对啊，根据纯爱小说套路，乱捡的小攻都是永动机。]
林憬：[我叫你出来了么。]
“我看你也睡不着，走，带你去看看我的杰作。”
林憬来到周凛霜的身边，想要扶起对方，但周凛霜真的没什么力气，左腿也废了，来回两三趟之后，周凛霜又跌坐了回去。
林憬把手推车推到了周凛霜的身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和胳膊，又扭了扭腰。
周凛霜抬起头来看向他。
“热身。”林憬回应对方的视线，弯下腰，双臂伸到周凛霜的后背和膝盖后面，“一——二——三——”
他一把将周凛霜横抱了起来，也是在这一刻他看见周凛霜无动于衷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腾空让周凛霜下意识抓紧了林憬的背心。
“好好享受啊，这可是顶级omega的待遇。”
说完，林憬大剌剌笑了一下，将他放到了手推车上。
等到林憬将他推进了通道里，周凛霜又没了反应。
“喂，别人对你好的时候，你就不能说声‘谢谢’。敷衍的也行啊。”
周凛霜沉默地看向另一侧，他头顶银色发旋有点可爱。
不知道走了多久，林憬把他推到了一个巨大的仓库。
头顶的灯光亮起，黑夜瞬间被白昼代替，仓库的中央是一架飞船的雏形，像是小孩子的玩具，又像是破铜烂铁的拼凑物。
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它已经有完整的机舱、能量转换区、驾驶室，就连引擎得嵌入位置都已经初具模型。
“你造的？”
“嗯，是啊。基地里有建造指导系统，这些零件都是我从基地外面回收回来的，在系统的指引下装拼起来。想要它飞起来，我们还需要热引流器还有引擎。”
林憬离开了周凛霜，走到了飞船的引擎部位，抬手轻轻摸了摸。
灯光从林憬的鼻尖、耳边、发梢还有指尖垂落下来，仿佛光有了垂直的轨迹。
太不真实。
这大概就是荒星上的神迹。
“周凛霜，你得尽快好起来。凭我一个人，没办法穿越虫巢进入荒废的航空机械厂，那里有我们需要的零件。”林憬看向对方。

“嗯。”周凛霜的声音不大。
但林憬很满意，他把这当成周凛霜同意与他结成队友。
“行，参观完了这艘飞船，再带你去参观一下我的仓库。”
这个仓库真的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
林憬推着周凛霜在一排一排的货柜间散步，仿佛在逛大型超市。
“这个营养剂很适合现在的你。促进伤口愈合、加强骨密度。”林憬一边说，一边把一个箱子搬下来，然后发现周凛霜的腿太长，几乎占领了整个推车。
“啧，挪挪腿，腾个地方。”
林憬蹲了下来，托着周凛霜的小腿往旁边挪，没想到周凛霜的小腿动了一下，肌肉整个紧绷起来。
他抽筋了。
林憬抬起头来看向周凛霜，对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是林憬皱起眉来。
“疼就说。这里没有医疗机，只有我。你不说，我没办法给你治疗。”林憬用很严肃认真的语气说，“我知道你没打算把我当朋友，但这里就我们俩。相依为命你懂吗？就是要活下去，我们得依靠彼此。”
周凛霜沉默了许久，就在林憬打算放弃的时候，他忽然很轻地“嗯”了一声。
林憬戳了一下他僵硬的小腿肚，“那请问周凛霜同学，你的小腿疼吗？”
“不疼。”
很平静、很淡定，好像真的不疼。
林憬看着对方的眼睛，但周凛霜却挪开视线看向别处。
认命地叹了口气，林憬在推车边盘腿坐了下来。还好他和康复中心的同学学过一点，林憬握住了周凛霜小腿的跟腱，手掌温暖的触感将包裹起来，由远至近揉了起来。
林憬注意到周凛霜好像又紧张了起来，他的手扣住了推车的边缘。
“别紧张，你这么紧绷，我怎么把你的肌肉揉开？”林憬仰起头来看向周凛霜，“我又不是要标记你。”
周凛霜侧过脸，只留下漂亮的下颌线。
下一刻，林憬捏着他的肌肉一捋，一阵酸胀之后，轻松了起来。
周凛霜还保持着那个姿势，脚趾很轻微地动了一下。
“好了。”林憬站起身，转到了他的身后，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推着他继续向前。
周凛霜好像更沉默了。
林憬无所谓，兴致勃勃地给他找了好几套背心、裤子还有日用品，再把自己最喜欢的几个口味的罐头和营养液堆放到周凛霜的身边。
“回去了。”林憬推着推车掉了个头，朝着仓库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把自己积累了九百多天的牢骚吐了出来，“库存里的衣服真的很奇怪，都是白T恤或者白背心，还有黑色的裤子。跟奥利奥夹心饼干似的……”
“这是囚服。”一直沉默的周凛霜竟然开口了。
“什……什么？囚服不应该是斑马纹吗？黑白相间那种，怪不得没被逃难的带走，原来是囚服。”林憬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舒适又透气的背心，忽然觉得有点晦气。
“等等，这个基地不会是监狱吧？”林憬问。
周凛霜没有说话，沉默代表……林憬开启脑补对方潜台词的功能：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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