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溪午悖伦

黄溪午低垂着眸子，留给唐憾儿的是瘦削的侧脸，修长的脖颈，甚至能看出那颈间有一条微凸的青绿色血管，隐约的一跳一跳。

        唐憾儿之前在学堂接触过西式医学，知道那根血管连着心脏，此刻她想伸手摸一摸，猜测着那颗心是否也这样跳动，或者文艺一点说，它会不会有一天是为自己而跳动的。

        黄溪午似乎感应到唐憾儿在打量自己，终于轻声开口：“人情往来交际向来是最耗费心神的，妻主今日应酬了一天，该是累了，早些休息吧。”

        难得他说了这样长一句话，却是表达了委婉的拒绝，唐憾儿于是没有邀请他上床来，想了想说道：“明早你回门我就不去了，不是我不想陪你，实在是你总这样紧张，我想让你放松一下，你回去同母亲爹爹多说说体己话，再待上几天，玩够了再回来，省得我在一旁你不自在。”

        “是，溪午早去早回。”唐憾儿似乎看见了黄溪午眸子里隐约的一丝激动，又疑心自己看错了，让他自己回去，他就这样高兴？

        累了一天，刚才在秋茗轩又经历了一些惊心动魄的情绪，其实此刻她是想要一些温暖的，可黄溪午这里显然是要不来了，他依然保持着冷美人的状态，仅够养眼，唐憾儿暗自叹一口气，就这样迷迷糊糊看着他，睡去了。

        第二日，黄溪午那一丝隐约的激动越发明显了，他几乎是轻快的跳上了马车，看阿汎眼神里亦带了一分笑意，显然不是平时克制有礼的模样。

        唐憾儿想说你代我向他们问好，才说了前两个字，又觉得没意思，心想罢了，赶紧挥挥手放他走了，他既这样巴不得离去，何必再拘着。

        可唐憾儿不知道，她以为的黄溪午思归心切不是冲着黄越秀齐蕴则，而是他日思夜想的琼小姐。

        这回没有唐憾儿跟在一旁，黄溪午很方便就见到了黄琼。

        “想我没，阿午？”黄琼有些轻佻的拉住他的手，小指在人手心里勾了一下。

        黄溪午手心麻酥酥的感觉一直传到心里，一颗心儿噗通乱跳，是兴奋，又有悖德的愧疚，两种矛盾的感觉集中在一起，更加深化了这种刺激，好像自己隐忍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一刻。

        “阿琼，我、我没有机会逃出来。”

        “逃出来做什么？你在唐家好好待着就是。”黄琼把头靠过来一些，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脸上，“我会去找你的，我发现一条小路，去唐庄后院很方便，就在你那永什么楼后面。”

        黄溪午有些慌乱：“可，那、那”

        “那什么呀？难道你不想见我？”

        黄琼又捏黄溪午的手，惊得人心里一跳一跳的，于是他赶忙点头：“想的，很想你。”

        “那不就得了？现在你已经嫁了，我又没办法纳你，只能这样相见，况且，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不觉得有趣，黄溪午觉得这和自己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可以他有限的经验又说不上怎么不一样，只好沉默了。

        黄琼见他沉默，便又近了一步，“阿午，让我亲一下。”

        黄溪午本能地退了一步，躲开了：“这，光天化日，叫人看见”

        “也是，”黄琼无所谓的笑了一声，“不逗你了，等晚上啊！”

        “可我下午就要回去，怎么办？”黄溪午那一刻觉得自己是很期待她挽留自己的，结果她只是淡淡哦了一声，“那你回吧，改天我去找你，老规矩，还让阿汎带信。”

        黄溪午有些不舍：“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阿琼你可要快些。”

        “放心，就唐家后巷那棵老榕树下，到时半夜三更出来，你可别走丢了哦。”黄琼冲他挤挤眼睛。

        两人约定了见面的方式，就各自离开了，毕竟人多眼杂，也不能说更多。

        黄溪午见了黄越秀劳印和自家亲爹，礼节齐备，又多住了两天，便被齐蕴则催着回来，而这时的唐憾儿正跟在招运青后面学习管家的一些事宜，说了几句客气的话，叫他多歇歇，也没再多相处，因此，新婚不过一个多月的两个人就这样彼此淡漠起来，或者说，他们从来也没有多亲近过。

        于黄溪午来说，这正好清净，他果真就日日窝在自己的临溪阁里，没事绝不多露面，连之前偶尔的主动都不曾有了。

        年前韦桐华邀约过赏月，唐憾儿后来虽回赠了几样礼物，不过说起来还是要专门请一次比较好，只因那时寨中忙着修路，唐憾儿自己又纳夫侍，再连着过年忙碌，一拖再拖就到了如今。

        拜年时唐照秋还主动提起了这事，叫唐憾儿与这一代小辈们多亲近亲近，因此，等忙完了年节，在正月十六这日，尚未到采摘春茶时节，趁着各家正闲下来的时候唐憾儿组了局，邀请了几个相熟姑娘来家中坐坐。

        邓家离得近，因此邓碧早是头一个到的，一边在永酽楼里参观一边笑问：“都说十五是赏月好日子，你倒好，十六请我们。”她是开朗的性格，跟唐憾儿只见过一回，却也挺自来熟的，说话间并不拘束。

        唐憾儿引着她四处转转，一边回答：“你没听说过‘十五月亮十六圆’？今夜才正好赏月呢。”

        “可别，我出门时同家里说了，午后即回，若是晚了，我阿姆要凶的。”

        正说着，阿坤从二楼转下来，正迎上两人，忙过来行礼：“见过邓小姐。”

        “免了。”邓碧早打量他一下，又看看唐憾儿脸上并没有介意的神色，才又问他，“上次夜里我就想问的，那时人多，也没顾上，你是芯草？”

        阿坤点点头：“正是，难为邓小姐还记得。”

        唐憾儿好奇：“是你母家的小名？”

        “回少主，这是奴在家中贱名，进了庄子才赐名阿坤。”

        唐憾儿咂摸了一下：“芯草，邓芯草，蛮好听的，对了，那阿乾原先叫什么？”

        阿坤迟疑了一下，才肯说：“呃，叫做招花。”

        “”联想一下女尊寨的习俗，大约是招弟引弟的反义词？怪不得要另赐名。

        唐憾儿方才原本生了一丝要给阿坤改回去的想法，体谅阿乾大约并不愿意，于是又放弃了，就还叫阿乾阿坤吧，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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