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雨

　　路明非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

　　雨噼里啪啦的敲在玻璃上，雨很大，可视度很低，往日能看见的淡黄色的教学楼、绿色操场变成一片白茫茫。

　　是春末少有的暴雨天，中午还是暖阳高挂，随着大片的乌云到来，不久便是雷声阵阵了，像是积攒了一个春天的雨水，在这一个下午倾泻。

　　讲台上还是那位物理老师，背着学生仰着头板书，嘴里不厌其烦的讲解着重复的题型，看发型便知道他非常聪明。

　　窗外的雨声和着讲台上老师的语调，构成独特的和弦，并不显得突兀。又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班里的同学显得有些躁动，但路明非却感到十分安宁。

　　在仙域时虽然贵为明帝，至高的修为、天主的权柄，还有后宫无数的佳丽，一切都让世人艳羡。而在这一切背后是难以想象的重担，在世人看不见的地方无数暗流涌动。

　　路明非许久未静静望着雨幕发呆，心中这般安宁了。

　　随着讲台上老师语气的升高，路明非放下撑着下巴的手，老师露出满意的神色，声情并茂的继续讲课。

　　自上周路明非的那次惊人表现后，物理老师似乎会错了意，认为路明非一定是这段时间私底下在努力。

　　高二了嘛，很多学生也意识到成绩的重要性，物色着合适的大学，开始认真听课，努力学习了。突然发现某个人，在一次考试中进步很大都是平常的事。

　　随着急促的下课铃声，窗外的雨也愈来愈放肆了。

　　教室里变的闹哄哄的，同学们拿出自己的手机联系着家长，早上出来时还是晴天，多半是没带雨伞的。况且这么大的雨，带了雨伞也够勉强的。

　　教学楼下车辙交错，灯光下缕缕雨珠格外分明。原本是私家车不能进学校的，不然发生了交通事故也够令校方头疼的，但这么大的暴雨，家长们都担心自家的孩子被淋到了。

　　仕兰中学是当地有名的贵族学校，学生非富即贵，不少学生家里都有点来头，对校规都近乎无视。有人带头，各式的豪车便鱼贯而入了。

　　家长们从车窗里叫着自己孩子的姓名，混着鸣笛声，格外嘈杂。

　　班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路明非摆好一张被人撞歪的桌椅，把抹布扔在桶里浸湿，拧干了大力擦着黑板。

　　一阵闪白，接着轰隆的雷声透过窗子传进来。外面很快就是一片漆黑了，像是深夜一样。若是胆小的同学今天做值日，恐怕要被这恶劣的天气吓着吧。

　　路明非关上了灯和门窗，转身从楼梯下到了教学楼一楼。一楼还站着有一些人，都是打过电话，在等家长来接的学生。

　　路明非站在檐下，静静的望着雨幕，不会有人来接他的。现在这个时间，叔叔应该开着他那辆小排量的宝马，接到了路鸣泽吧。

　　冷风中带着寒意，让人不禁打寒颤。路明非外套里只穿了一个内衬，但体内源源不断的运转着《溯源圣诀》，他感受不到一丝寒冷，甚至还感到几分热意。

　　同样站在雨幕前的还有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男生，下身是灰色的休闲裤和帆布鞋。

　　这个人全校应该没几个人不认识，路明非的记忆中也有他的存在，高三的楚子航——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和“此獠当诛榜”榜首。

　　楚子航感受的路明非的余光，朝他友善的点了点头。

　　路明非有点惊讶，楚子航居然认识自己？不然不可能随便向陌生点头示意吧，还是以高冷出名的楚子航。

　　路明非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两人静默地望着黑暗的雨幕，身后是惨白的灯光。这样难得的大雨，似乎都勾起了两人的一些回忆。

　　一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生，正准备向楚子航搭讪，毕竟在同一个屋檐下躲雨，这样有意境的机会不多。

　　但她们望着两人漆黑的背影，居然怎样都迈不开脚步。雨幕前的两人似乎散发出一种叫气场的东西，将世界分割开来。

　　“我在等家里的车来接我。”

　　楚子航率先打破沉默，他深深的记得那一天的每一个场景——那场大雨中，路明非顶着外套冲进雨中，像是一只逃窜的败狗。

　　楚子航的本意应该是要送路明非一程，但他有些不善言辞。

　　路明非笑了笑，回道：“我在等雨停。”

　　楚子航愣了愣，看向路明非，路明非这平常的语气，让他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开玩笑的话。

　　等雨停？台下急促的水流流进排水渠，汇成一个急旋。这雨放肆的下着，像是要下一整夜的架势。

　　一束白亮的灯光从左侧照射在他们身上，被驱散的黑暗一股脑的躲进两人的身后，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听引擎声和依稀可见的黑色车身，可以分辨这是一辆奔驰s500。

　　天很黑看不清车牌，楚子航还以为是他家的司机来接他了，因为他“爸爸”的座驾便是一辆奔驰s500，但下来的是一个撑着大黑伞的女人。

　　黑色柔顺的长发披在两肩，一身白色礼服至膝盖，穿着六七厘米的高跟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奔驰明亮的车灯打在她的身上，她一下车便吸引了屋檐下所有人目光。像是刚参加完晚宴的公主，一步步走来，仿佛踏在人的心房上，她慢慢靠近，不少人便屏住了呼吸。

　　路明非有些侧目，这张脸他并不陌生，只是当日她是穿着白色的卫衣，搀扶着老人，很有少女气息，像是邻家的姐姐。

　　而今日，她一身正装，身高骤然拔高了几厘米，与路明非相差无几了，扑面而来的御姐气息，给人很有压迫感。

　　但路明非听见身边的楚子航呼吸平缓，并没有什么变化，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惊艳于眼前的绝色。

　　她撑着的黑伞很大，她走到路明非身前，颔首笑道：“路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楚子航有些惊讶，屋檐下避雨的一些认识路明非的人更是惊掉了下巴。谁不知道路明非是有名的衰仔？

　　路明非表情没有变化，在仙域时他调查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的次数也不少。他如今有开脉的修为在身，在这个世界毫无牵挂，任凭对方有任何手段也不惧。

　　“我叫陆清暮，但不是和路先生同姓，左耳陆。”

　　她见路明非点头，便继续说道：“先前不知道您父亲是路麟城先生，有所冒犯，还请您见谅。文钦被文家禁足了，也让我代文家传来歉意。”

　　路明非不可置否，嗯了声，似乎对路麟城这个名字勾不起他任何兴趣。

　　陆清暮对路明非冷淡的态度也毫不在意，她礼貌的微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路先生，这雨还要下很久，要不我送您一程吧！顺便在车上，还有一些事情与您商量。”

　　路明非摇了摇头，当陆清暮以为他是拒绝了时，他却说道：“走吧。”

　　说完路明非朝身旁的楚子航点了点头，走到陆清暮伞下，伞很大，两个人隔着一拳的距离也不会被雨淋到。

　　陆清暮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未表现出来，撑着伞将路明非送到奔驰上，打开另一侧的车门坐了上去。

　　奔驰车方向盘打满，麻利的掉头离去，只留下屋檐下的众人一阵侧目，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这时风已经停止了，雨水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慢慢变小，似乎这场大雨很快就要停止了。

　　楚子航望着奔驰车离去的尾灯，有些惊讶，他似乎明白了路明非刚才摇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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