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母女

　　陆清暮放下手机，呆呆的坐在床头，望着窗外不知什么品种的鸟儿飞来飞去，传来阵阵鸟鸣。

　　良久，她趿拉着拖鞋，推开房门，下了楼。

　　一楼会客厅里，陆老正和陆清暮的几个叔伯在商讨陆清暮与林枫订婚宴上的细节。宴请的宾客、宴上的礼制、宴席上的菜品等等。

　　正统家族多是传承上千年，越是古老的家族，越重视礼节礼制，这也能显露他们的底蕴。

　　陆清暮的父亲早年死于龙类事故，正统家族里封建气息尚存，女性地位较低，她的母亲几乎没有什么话语权的。陆清暮的婚事由陆家家主——她的爷爷，和几个叔伯做主。

　　陆清暮等几个叔伯走了之后才进来，她为陆老斟上茶水，坐到了下首的位置上。

　　陆老含着笑意的看着她：“时间过的可真快啊，再过几天清清都要订婚了。”

　　陆清暮勉强的笑了笑，她虽然不满意自身被安排的命运，但从未表示反抗过，因为她知道没有实力，一切都是徒劳的。

　　“听说林枫从仕兰回来后，颓唐了许多，整天泡在女人堆里。”

　　陆老眉头皱了皱，孙女的心思他岂能不明白，不过这一次他对林枫也有些失望了，沉浸女色是小，斗志被磨灭了才是真的废了。

　　不过两家的婚约都开始安排了，断然没有悔婚的可能，毕竟正统家族最重视脸面了。

　　陆老安慰道：“男人沉浸女色都是正常的，想当年你父亲结婚前也不安分，娶了你母亲后不就好多了？还生下血统优秀的你。”

　　血统！血统！从小到大，这两个字陆清暮便听腻了，像是一块心病一样，仿佛她的存在只是为了延续正统家族的血统一样，其余没有一丝意义。

　　小时候，家人们都会宠着她，地位、吃喝用度都被族里的人羡慕，大家都会说，因为她的血统很高。

　　上学时，她努力的学习、参加社会实践、组织活动。从小便是年级第一、班长、校学生会会长，高考时更是全省状元。但大家都不意外，凭借你优异的血统，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族里的兄弟姐妹都这样认为，我血统评级能有A，我也行！

　　而现在，她只能被迫与家族选择的联姻对象订婚，所有人都觉得是理所应当。众所周知，两个血统优异的人，孕育的后代很可能继承父母的血统，甚至更为优秀。你血统这么高，你不去延续龙血谁去？

　　陆清暮心中十分压抑，她想起了路明非那句“人可不是延续血统的工具”，“清暮若是不愿意，拒绝便是”，稍微有些失神。

　　陆清暮眼神平静，颔首道：“我知道了，爷爷。”

　　陆老捋了捋白须，似乎见到孙女懂事他很满意，他端起一旁的茶杯轻啜了一口。

　　“多去陪陪你母亲吧，订了婚你就是半个林家人了，以后呆在家里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陆清暮点点头，出了会客厅。

　　陆母苏莹正在和一群中年妇女打牌，陆清暮等她们结束了这一局牌局后，才进去。

　　苏莹见陆清暮这时进来，便散了牌局，婶婶姨娘把麻将推进麻将机里，一边向陆清暮问好。

　　“清清来了啊！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长的真俊，和你妈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样。”

　　这是陆清暮的二姑，很多年前嫁到了南边。

　　“谢谢二姑。”陆清暮笑了笑，她心情不是很好，有些冷淡。

　　苏莹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们没有营养的寒暄着，等几个中年妇女挽着手出了门，苏莹起身走到沙发前坐下，打开了电视，陆清暮也到另一侧坐下。

　　“今天还没到晚上呢，你怎么过来了？”

　　苏茜侧躺在沙发上，抱着一包薯片。房间里供暖很好，温度适中，苏莹穿的很单薄。

　　一袭长裙将完美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长裙下露着雪白的脚腕和十根玉凝般的脚趾，衣领处露出锁骨和白天鹅般的雪颈，近四十岁的年龄皮肤比之陆清暮不遑多让。

　　苏莹长相也如先前的妇人所说，陆清暮与她八分相似，苏莹养尊处优多年，更显得雍容华贵。

　　但是陆清暮自幼被爷爷奶奶养大，倒是和苏莹不大亲近，母子关系一般。

　　陆清暮摇头道：“没什么事，就来看看你。”

　　苏莹看了一样陆清暮那和她年轻时几乎一般的容颜，笑了笑又拿着遥控器换台。知女莫若母，陆清暮现在面对的她都经历过，那点小心思，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她？

　　“对陆家给你选的男人不满意？还是不满意陆家对你的婚事指手画脚？”

　　陆清暮也看着电视，放着一档肥皂剧，非常无聊。

　　“都有吧。”陆清暮平静道，并没有心事被猜出的羞恼。

　　苏莹换好了台，把遥控器扔在一旁，把一双玉足埋在一个抱枕下，一手从袋子里抓着薯片吃着，像是一个休假的女大学生。

　　“我看过林家那小子，废是废了点，虽然还有点花心……好在不打女人，没什么不良嗜好。比你爸强多了，知足吧你！哈哈……太搞笑了这剧。”

　　苏莹看见电视里的搞笑情节，笑的几乎要岔气了，衣领一抖一抖的，隐约露出一道褐色的伤疤。

　　“我不想嫁给他！”陆清暮道，像是在赌气一般。这完全是在发泄，因为眼前这位母亲，对她女儿的婚事没有任何话语权。

　　“当年我想嫁给你爸？”苏莹盯着电视脸上的笑意不减，她放下那袋薯片，用嘴抿了抿手指：

　　“我小时候可比你野多了，出嫁那几天苏家派了两个姑母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生怕我跑了……幸好你爸死的早，不然我活的到现在不都是个问题。”

　　这些话陆清暮已经习惯了，如果奶奶在的话，肯定又会和她骂起来，“就是你克死了我的儿”什么什么的，小时候她们就经常这样吵架。

　　“正统这群冥顽不灵的老家伙，早该埋进泥巴里了。”苏莹突兀的骂道。

　　如果是小时候的她，一定会开始和苏莹争辩，但现在陆清暮只是沉默的听着。

　　“有什么事要做的话，马上开始吧！不然等你和那个废物订婚后，就算还有一口气，陆家也要把你送到林家去……这剧真无聊，没意思！”

　　苏莹又抓过遥控器换台，像是对女儿的这一切都漠不关心，陆清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苏莹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笑着说：“无论怎样，我都是苏家嫡女，陆家敢对我怎样？就是把我圈在这屋里罢了，这么多年我还没习惯？”

　　陆清暮低着脑袋，苏莹起身走到陆清暮面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我女儿也长大了……”说完苏莹转身打了个哈欠，她准备回屋睡个回笼觉。

　　“妈……”陆清暮陆清暮不知何时脸上已淌满了泪水，她仿佛有很多想说的，但不知为何，只吐出了这一个字。

　　苏莹没有转身，伸了个懒腰继续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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