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有罪

孟凡双等到了十二点都没有听见乐子濯的脚步。

        她实在沉不住气，声音中透着急不可耐的焦躁，“他人呢！他人呢！这么半天了还没有消息？我得出去看看！方南北，跟着我！”

        方南北立马站起来，两个人踏入漆黑的走廊。

        孟凡双的心里全部都是担心和怒火，就是这么个破烂的地方，诡异的神经病院，还想要伤及他们三人的性命。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乐子濯出事了，这个精神病院里的所有人，管它虚拟还是现实，都得给他陪葬。

        空气中充满了腐臭的味道。

        孟凡双的眼睛被焦躁和怒火灼烧，方南北从来没有见过身上能散发着腾腾杀气的孟凡双。而此时孟凡双的想法很简单，反正明天大概率都是要出事的，如果有事，谁都跑不了，她就先动手，拉人垫背陪葬。

        “乐子濯！”

        “乐子濯！”

        孟凡双在走廊内大喊，没有人回应。

        病人听见动静纷纷从病房内跑出来，看着这个近乎疯狂的女人。孟凡双的手里拿着一个拖把的木棍，眼神像刀子一般扫视周围的神经病人。小何从病房内走出来，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裙角有些黝黑，像是被烧焦了一样。她一脸冷漠的看着孟凡双，全身上下的打量了一下。

        孟凡双深吸一口气，狠狠的把铁栅栏拉拉开，站在了距离小何半米的地方。

        “乐子濯呢？”

        小何没有说话。

        “我问你，乐子濯呢？”孟凡双一字一顿。

        “乐子濯医生走了，治好病人之后离开了。”小何看着她平静的说道。

        离开？

        去哪？

        什么情况？

        如果他真的离开，一定会告知自己。

        如果他死了，那么护士的反应一定不是这个样子，一定会反问，这里没有乐子濯医生。

        她不知道乐子濯去做了些什么？

        难道他去诊断病人了吗？

        孟凡双当机立断问道，“他治好病人了？”

        “对，111号已经出院了。”

        “去哪里了？”

        小何没有说话，似乎没听见一般。

        孟凡双长舒一口气，听起来乐子濯还活着，他至少治好了病人。但是他现在究竟在哪里？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依旧无法缓解焦躁的情绪。

        “孟医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进行诊断治疗。”小何冷冰冰的抛下来一句，然后转身离开了。

        刚才一着急，孟凡双已经忘记了明天的诊断。

        等等！

        刚才小何说乐子濯治好了病人，他刚才去诊断了？并且诊断成功了？

        他为了自己明天的诊断，先去做了一个测试？

        孟凡双有一瞬间的恍惚。

        乐子濯是为了救自己，所以才消失的。

        她倏然全身热血沸腾，情感疾风骤雨一般无法宣泄，悔恨和焦躁相互杂糅。方南北站在她的身边，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自幼看起来没心没肺，对她好的人只有两个方南北还有乐子濯，她怎么能在这个狗屁游戏里的把两个人给弄丢了呢？

        孟凡双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几天的全部事情。

        现实、虚拟、天堂、地狱，四层空间相互交错。

        人皆有罪，七宗罪的死亡模式。

        精神病人虚假的美好背景，真实血腥和腐臭。

        刘霍阳没有死，应该是变成了病人。

        乐子濯应该和自己一样，落入了其他的空间里，孟凡双其实并不确定，但是她现在必须靠信念支撑自己的下一步。时空交错，自己最初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猛然，孟凡双拉着方南北就往楼梯跑。

        院长办公室、祷告室。

        她象是测试一般干脆地推门，然后再打开，没有预想的变化。

        院长办公室和祷告室测试了一遍，她还在这个空间内，没有离开。孟凡双整个人就像是炸裂了一般，她的手狠狠的敲打着墙壁。她低头问方南北，“怎么才能去到别的空间？乐子濯应该被困在别的空间里。随便哪个都行，我得去看看，天堂、地狱、虚拟……有没有说过？”

        “没有。”方南北苦思冥想了很久。

        “那所说的四层世界如何过度？总有完整教义吧！”

        “赎罪，他们相信每个人都是罪人！通过赎罪从而抵达天堂或者是地狱，按理说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方南北解释说。

        孟凡双想了想，突然间感觉自己智商上线，“赎罪，等等！这里的精神病人其实都是罪犯，我们所谓的诊断应该就是揭露他们的罪行，从而进行治疗，治疗应该就是类似于定罪。之前死人是因为判断失误，又或者是不知道如何治疗，对不对！”

        方南北看着黑洞洞的走廊，心里扑通扑通跳。

        “别害怕了！有什么用！”孟凡双看了他一眼。

        “我……我没有！”方南北磕巴了一下，“你说的逻辑是通顺的。”

        如果一个个病人都诊断完，他们也不一定能寻找到星空。

        能不能让这个四个时空本身混乱起来？能找到乐子濯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明日白天的诊断对于孟凡双来说已经丝毫没有用途，她现在除了找到乐子濯以外什么也不想思考。她的眼睛钉着方南北，“你记住我说的话，如果轮到你诊断和治疗你照着做就可以了。”

        她笃定的目光像是在交代后事。

        “你要做什么？”

        孟凡双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目光锐利的看着黑漆漆的楼道。

        只有猎物才会不断的逃窜，猎人只会主动出击。

        孟凡双抬起头，她短裙衣角跟随着走路的脚步一摆一摆。

        如同大海波涛中的小船，是否会倾覆她并不知道，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掌舵的一定会是他自己。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无论是什么时候主动权都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是一件比命还重要的事情。

        孟凡双轻轻的牵起了嘴角，她拍了拍方南北的肩膀，直接走向了病人的房间。

        “喂！你要做什么！”

        孟凡双伸出了扣，抓了抓空气，回头笑了一下，“回屋去吧，我会没事儿的。”

        方南北没有动，如果连孟凡双都出事，他是真的只望不到什么人了，“你要做什么！孟凡双！”他眼睁睁看着孟凡双拉开了隔绝精神病人的铁栅栏，面对着病人伸了一个巨大的懒腰，然后一拳打响了医院的警报。

        小何护士皱着眉头从病房里出来，她脸上的表情像是一具狰狞的干尸。

        “你做什么？”

        孟凡双看着她，轻轻吐出来一句，“我有病。”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阴森森的笑起来：“我们都是罪人，不是吗？”

        小何一愣。

        别说小何，被警报声吵醒的阿乐，叶子等人都抓紧跑了出来，他们惊诧的看着孟凡双站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之中，昂着头。她的手上有被玻璃割破的痕迹，娇小的肩膀不自觉的颤了颤。

        “你做什么！”

        “孟凡双！”

        叶子大喊着，孟凡双惊诧的举动让她脊背生凉。

        孟凡双清清淡淡的张了张嘴。

        第一句是：“乐子濯不见了。”

        第二句是：“怕什么？”

        方南北也被孟凡双的举措震惊到，她像来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她经常跟他说，如果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她一定拼劲所能让扰乱别人的阵脚，从中求得一丝希望。任务看似荒诞，但是如同现实世界的宇宙一般，你以为所有事发突然都是随机现象，但是这一切不过是精密运算下的产物。

        她的目光凶狠的像是一只在黑暗中演示光芒的野兽。

        “我有罪。”她声音说的很重，她站在了小何的身旁，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我有罪。”

        精神病人听见这三个字瞬时间喧闹起来，他们吵吵嚷嚷的扑出来想要看看究竟是谁说出来了这三个字。病人嘻嘻哈哈的咧嘴乐着，看热闹一般扒着门缝。

        大约过了五分钟，小何终于开口，“你有什么罪？”

        孟凡双淡淡地说，“我，背弃了我的朋友。”

        她绕过小何，看着忐忑又不敢考前的精神病人，大声喊了一句，“刘霍阳！”

        “刘霍阳！”

        “刘霍阳！”

        没有人回答。

        叶子在门外高声叫着，“刘霍阳已经死了啊！你疯了啊！”

        孟凡双回头，镇定自若；“他没有，叶子，你还记得程然吗？”

        “程然？”

        “程然不是也没有死？这是你说过的吧，你也亲眼见过。他们不过是不知道如何治疗，他们并不是诊断失误，善恶不分，对吗？何护士？”她的笑声有一丝丝的阴森陌生，而方南北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孟凡双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刘霍阳！”孟凡双又叫了一声。

        没有人应答。

        她深吸了一口气，“何护士，刘霍阳是我的朋友，是我背弃了他，我没有拯救他。”

        她像站在悬崖上，内心突通坚石。

        小何低沉的声音像是一块块落在冰冷池水中的石头，她浑浊的瞳孔对上了孟凡双的眼睛，她前咧开嘴角说道：“他是病人，你是医生。”

        “是吗？”孟凡双笑了笑，她似乎早就知道会是如此的答案。

        她靠在湿漉漉的墙壁上，双手环绕在胸前，“可是他是我的朋友啊，他是我在这里认识的最好的朋友，他是一个很可爱的男人，细心又善良。我明明知道如何诊断，我却没有告诉他。何护士，病人的诊断是按照七大宗罪来划分的吧，嫉妒缝眼罚之，贪婪伏卧罚之，□□火焰罚之……对吧？”

        孟凡双心脏跳动，声音回响在了空洞的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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