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只狗

姜璃没想到林逾阳真的会走,  直到取完快递，回到家门口，她都没看见小灰狗可怜巴巴地趴在房门口。

        打开防盗门,  姜璃一把将怀中的快递扔到一边。

        姜璃躺在床上，林逾阳没扒门。

        姜璃定了满桌的外卖，没有蔬菜，只有肉菜，林逾阳还是不见踪影。

        直到日落黄昏,  室内完全暗了下来,  姜璃又一次把家里有关林逾阳的东西统统收拾完，甚至将原本的破纸箱都丢在了门外,  她还是没见到林逾阳来讨饶。

        爱来不来！

        姜璃重重地关上门,  才回身就被脚边的快递绊了下。她进门前随手乱丢东西,  此时遭到了报应,  小腿擦破了一道皮。

        姜璃偏了下头，语气发酸,  直接迁怒到了快递：“什么破快递，我他妈真傻逼。”

        她又自顾自地怨自己，把快递箱提到地毯边，坐在一旁的地毯上，拿起小茶几上的剪刀就割快递箱。

        快递箱里边,  真空压缩的塑料袋包裹着一个蓝红相挤的软垫，姜璃抹了把眼泪,  撕开其中的一角,  没了真空的挤压，原本缩成一团的长方形一下舒展开来，眼看着赶上了她的床板宽。

        那是姜璃给林逾阳买的狗窝垫。

        在江榴说林逾阳住在破纸箱里可怜前,  姜璃就下单了。

        那是一个很可爱的狗窝垫，由红色跟蓝色拼接而成，内里的绒毛是深黑色的，很耐脏。狗窝垫的四周全包，长方形，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林逾阳最爱玩的游戏机。那张狗窝垫的整体很软，材质很软，摸起来简直比她睡的床还舒服。

        因为查过资料的缘故，姜璃知道林逾阳总有一天会变得大，买小了还要换，为了省钱，她一下单就下单了最大的狗窝。

        她以为买大一点儿会用很久，完全没想到它会变成闲置物。

        眼泪一滴一滴地打在了面前蓝红色的狗窝软垫上，原本深色的蓝几近要晕成了黑色，姜璃用手拨了拨，指尖上满是湿意。

        跟林逾阳分手时，她心肠比石硬，三个月硬没掉一滴眼泪，现在不过花了三百五加急给林逾阳买了个狗窝，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往下掉。

        妈的！果然！

        给男人花钱是不幸的开始。

        “叭啦！叭啦！”

        姜璃的眼泪还没掉干净，就听见了防盗门那边有动静。

        “姜璃璃。”

        她听见林逾阳的声音，他扒门的声音没有原先大，声音也是轻飘飘。

        姜璃拿起茶几上的纸巾擦了擦鼻子，不想理他。

        “姜璃璃，我知道你在里边。”

        姜璃没说话。

        他没有再扒门，那股吵人的声音消失不见，只剩下林逾阳的话：“姜璃璃，你还愿意给我开门吗？”

        姜璃反问他：“为什么还要给你开门。”

        “因为我没有地方去。”林逾阳的脸贴在门边。

        姜璃觉得他真的不解风情，凭空消失了那么久，他回来的理由居然是因为没地方去？

        姜璃强忍住喉咙里的酸意，走过去，问他：“你没地方去关我什么事？”

        “因为落魄的林小阳必须回到姜小璃身边，他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只有姜小璃能看到他，只有姜小璃能接纳他。”

        这是平常他们生气时的暗语，林逾阳总会编出这么一个故事。

        门后的姜璃双眼通红：“谁要听你说什么姜小璃。”

        放做平常很容易就能把姜璃逗笑的狗故事，这时候也不管用，她脑袋里是下午她说的绝情话，她把林逾阳比作一个累赘，他转身就跑。

        “你不想听姜小璃和林小阳的故事了啊……”

        门口的林逾阳听起来好遗憾。

        他们隔着厚重的防盗门，那边的声音静下来。

        楼道没有了声响，声控灯又熄灭，姜璃心里一慌，门又打开，没想到根本不给姜璃反应的机会，林逾阳就扑了进来。

        他的身上脏兮兮，毛发湿漉漉挂了层水珠，没敢在室内抖。

        雨水顺他的毛发滴在地板上，林逾阳轻轻地缩了缩脚，似乎真的担心姜璃会嫌弃。

        “外边下雨了？”姜璃说起的却是另一件事。

        林逾阳嗯了一声。

        “就不知道早点儿回来。”她到卫生间给他找了条大毛巾，扔在地上，“身上的泥是怎么回事儿？”

        “旁边的车开的太快。”林逾阳悄悄地瞄她的脸色，“我没来得及躲。”

        姜璃冷哼一声：“下次还敢离家出走吗？”

        林逾阳盯着姜璃看，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过来吧。”姜璃走进卫生间。

        林逾阳还站在原地发呆，一张脸写满了不知所措。

        姜璃把浴霸摁亮，黑漆漆的卫生间充斥了暖黄色的光：“过来把澡洗了啊，你现在脏兮兮的，一会儿晚上怎么睡觉？”

        浴霸散发了暖烘烘的光，姜璃搬了张塑料小板凳，坐在一边，拿着淋浴头往林逾阳身上冲。

        热水冲打在林逾阳的软毛上还好，姜璃挤了点儿沐浴露，手掌才压到林逾阳的后背，小灰狗就打了个激灵，原本的水渍全都打到了姜璃身上。

        林逾阳的神经瞬间紧绷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反应那么大。

        小灰狗缩着脖子，视线转到了姜璃的脸上，姜璃又一把把他薅过来，捋顺了他的脖子：“躲什么？”

        “我担心水会溅到你。”

        姜璃假装满不在乎地哦了声：“瞎担心。”

        她垂眸，用手梳洗着林逾阳的软毛，肚子下边的黑毛被揉搓掉了色，很快恢复了原本的白色，林逾阳的爪子抬在半空中，方便姜璃的动作。

        他的神情呆呆的，即使什么都没说，姜璃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哪儿是担心水会溅到她，他是担心自己还生气。

        “我又不是白给你洗澡，洗一次给一次的钱。”姜璃语气硬邦邦，道，“你忘了？”

        姜璃跟林逾阳之前签的合同有规定，帮林逾阳洗一次澡会有一千六百九十一。

        “没忘。”

        “那就行。”姜璃给她的行为找解释，“我很有契约精神的，只要签了合同就不会反悔，也不会随便向我的金主发脾气。”

        小灰狗的状态瞬间放松了不少。

        “转个身。”姜璃让他倒腾地方，“把全身冲干净再出去。”

        林逾阳乖乖照做。

        洗干净澡，姜璃把他推了出去，林逾阳甩脏水甩了她一身，现在不光是他要清洁，她也应该洗个澡。

        姜璃站在淋浴头下，想着刚才给林逾阳洗澡说的话。

        她应该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吧？她没有暴露自己其实特别害怕林逾阳不回来吧？尤其是她说自己出于契约精神才帮林逾阳洗干净，这个理由，天才！真是天才才能想出来的！

        在热水中，姜璃的心情渐渐回暖，连眼睛里的红丝都没那么明显。

        姜璃从卫生间里出去，她的头发还湿着，一边拿着毛巾擦，一边准备叫下林逾阳，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在狗窝垫旁边看到了林逾阳，因为毛发还没干，他只能用鼻子在软垫边上蹭来又蹭去，直到看到姜璃出来才瞬间扯开了身。

        一人一狗都有点儿尴尬。

        林逾阳站在狗窝垫旁边，他问：“姜璃璃，这个是什么啊？”

        姜璃擦头发的手一顿，试图打马虎眼：“什么什么啊？”

        林逾阳的唇角微微弯起，黑漆漆的眼睛里有很浓的光，明知故问：“这是给我的吗？”

        姜璃似有似无地应了声：“但没专门给你买啊，你可别误会，那天家里的狗粮快没了，我随便点进软件看了下，鬼知道相关推荐为什么推这个，我点错了，不小心点到了这个图案，进去发现还挺便宜，就八块九。”

        姜璃一说谎就容易紧张，一紧张就容易增加许多小细节表现谎话很真实，但现在她的谎话真的很不真实。

        她说什么八块九，姜璃恨不得揍自己一顿。

        近四百的东西，她起码说个四十，八块九这种谎话，别说林逾阳不信，就连她这个说谎者都不信。

        兴许是之前的话太长，姜璃有点儿口干舌燥，这股干燥反起后劲真不小，从脸颊蔓延到耳朵，随后整个身子红成了一片。

        “哇！这么便宜！”林逾阳居然没有拆穿她。

        小灰狗又蹭到了她的腿边，他的毛有些潮，脑袋一推又一推，跟他害羞的时候特别像。

        “喂！真不是专门给你买的！”姜璃不太好意思，用手推他的头，语气嫌弃，嘴角却是上扬的，“我是不想被其他人说对你不好，而且你长得那么快，眼看纸箱就放不下了，每次进进出出那么艰难，我看着不舒服，不然鬼才会给你花钱。”

        骗子。

        前言不搭后语，再说了，怎么可能昨天买今天就到货？

        林逾阳又来蹭她，笑着说：“我知道，我知道，姜璃璃对我最好了。”

        “好了，好了。”姜璃躲开他，“湿答答的，脏死了。”

        林逾阳是真的很喜欢新的狗窝垫。

        跟姜璃不太一样，林逾阳喜欢什么都会很明确地表达出来。

        姜璃吹头发的时候，林逾阳就围着软垫转来又转去，姜璃吹完头发了，林逾阳还是没舍得用脚踩上去。

        “喂，林逾阳。”姜璃实在看不下去了，“拜托，你别搞得我平常虐待你一样，不就是买了一个软垫，踩一下又不会坏，我以后又不是……”

        姜璃的话卡在这里。

        以后？她说什么以后？她原本的计划不是拿完五百万就走？

        好在林逾阳似乎没听出其中的问题：“可我现在身上很湿的！把它弄脏了怎么办？”

        “那就过来。”

        也许是今天做了亏心事，也许是奖励林逾阳没那么聪明，分手以后，姜璃难得对他多了份耐心，招招手，把小灰狗拽了过来。

        吹风机又开启，热风吹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

        林逾阳忍不住舒缓了下身子，耳朵立得老高。

        热风又蔓延至脑袋，悉数顺进他的耳朵，狭小的出租屋里是呜呼呜呼的热风声，几乎要盖住姜璃的声音：“林逾阳。”

        林逾阳回来了，又乖乖地蹲坐在这里，他们又恢复了最初的相处。

        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没有说过绝情的话，他没有在她面前转身就跑。

        林逾阳的毛孔都要舒张开来，舒服得要命。

        手里是炽热的风，姜璃的手指滑动在他耳边，指尖轻轻地压了压，似乎是想把他的耳朵折进去，关闭他的听觉。

        林逾阳抬起头。

        昏黄色的光线里，姜璃吸了吸鼻子，她的手指还停在他的耳朵边，语气很轻，说：“下次跑的时候一定要提前跟我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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