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始于夏季

高三下学期五月考，这是盛寒衣考的最差的一次，五月九日早自习开始前，看到成绩单下来的那一刹那，盛寒衣整个人都懵了，她的书包落在地上也没察觉到。

        她三年没出过全校前五，可这一次，她连滑到了第十七。

        盛寒衣还没懵太久，班主任便出现在教室门口：“盛寒衣你出来一下。”

        盛寒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教室的，甚至她没注意到五月考考完后就没出现过的傅妄。

        他黑色高领t恤，黑色棒球帽，灰色的七分裤，雪白的鞋，一身落拓与倦怠，只是与之前相比气色明显有些不好。

        似乎是病了，还是没有休息好，但那一双眼眸依然是阴鸷而又神采，只要轻轻一盯，就能让人很快感受到他这一份倦怠懒然的背后，那一种野|性的张力。

        为什么会有这样冷然又阴鸷的眼眸，却又该死的绝美。

        傅妄走进教室，看到同桌的书包落在地上，他迟疑了一下，却在下一秒弯下了腰。

        这时一个白色封皮的本子从书包里滑落出来，比较特别的是，封皮上那个用紫色的马克笔画出的“10”。

        傅妄微皱着眉头，定睛盯着这个“10”看了有一会儿……才将这个本子塞进盛寒衣的书包里。

        前排的同学转过身来，似乎是想拿走盛寒衣桌子上的那张纸，傅妄第一反应是伸出手摁住了那张纸。

        那是五月考的名次单，一般是学委最先拿到，再由学委贴在教室门口。

        傅妄刚到，并不知道他摁住的这张纸是五月考的名次单。

        前排的同学虽然没有拿到，但也看清了名次单上的排名：“我的天啊，学委从全校第三掉到第十七了……吓人！”

        这位同学惊呼出声后，傅妄眼角的余光才瞥向他手下的那张纸。

        很快，他收回手，将纸松开，沉默地坐下。

        第一时间他戴上耳机，从书包里取出一套试题。

        他松开手以后，名次单很快被前排的同学拿走了，这时教室里的同学都围过来看成绩，议论的声音很大。

        ·

        高考前两周，枫桥高三的教室都空了出来，高三年级的学生几乎都在家自习了，盛寒衣是个例外，她依然按照以前的作息，出现在枫桥高三的图书馆自习室里。

        究其原因，她家中并不适合她学习……

        她的父亲是枫桥做生意的商人，他的朋友很多，几乎隔三差五的会带朋友来家里吃饭，她母亲经营着小酒馆，忙前忙后的招待父亲的那些朋友，家里通常热闹到嘈杂。

        如果没有小学时那一段经历，或许她不会这么想读书……或许她也会有她弟弟那种想法，读书不行就不读了。

        她的成长环境让她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她只能在学校学习，在家里也学不好。

        盛寒衣背着书包从小酒馆出来，隔壁卖牛奶的章伯正出摊，盛寒衣打了一声招呼低头走了。

        盛寒衣的妈妈将电瓶车推出去，这个时间她要赶早去集市买菜。

        “喜红啊，你家寒衣的成绩至少能考个一本吧。”章伯笑着问。

        方喜红大声道：“管她考什么呢，能考上就供，考不好就回来接手馆子，用她大舅的话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反正回来了也饿不死她。”

        “我侄女才高一，她经常说你家寒衣成绩很好啊，进校的表彰栏上就能看到盛寒衣的照片，你都没去学校看看吗？”

        “好个什么，前天他们班主任还给我打电话，我忙着煮菜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大概意思就是说她没考好！这个成绩可能上不了好大学了，我都不指望她能考多好！考什么样就什么样吧！行了老章，没时间多说了，我去赶早了，别一会儿买不到好菜了。”方喜红说着麻利地骑上电瓶车，一溜烟走远了。

        章伯疑惑的看着方喜红远去的身影，他甚至挠了挠头，他记得他侄女说过寒衣一直是全校前几名，侄女还问过他能不能帮忙让她认识寒衣呢，他不禁怀疑他侄女和方喜红说的是不是一个人了……

        ·

        高考倒计时还剩三天。

        七点半的时候盛寒衣从图书馆出来，比平时早了许多，临考前她有些紧张，前几天甚至彻夜失眠，今天她想早点睡。

        枫桥高中校门口的路灯坏了一个，这段路有些暗，但没有暗到让她看不清前面的人影。

        只一眼她就认出了那个人的背影，还有跟在他后面的那个女生。

        从五月九日就没再见过他了，这一日再见到他，内心是惊颤的。

        明明之中知道他要报考影大，所以她将目标定在了京城乃至全国最好的j大。

        ……或许这样能和他在同一个城市里相逢。

        当然，不为其他，j大是她从小到大的理想。

        ……还有她爷爷的理想。

        即使这个理想，在五月考成绩下来的那一刻，几乎被粉碎了，以致于高考前她整晚整晚的睡不着。

        盛寒衣停下脚步，她看到女孩的身影追逐着男孩的身影而去。

        这一刻，她想，或许她一辈子只能站在这样的黑暗里，仰望着那个人的离去。

        耳机里是juvenile的一首去年的歌《风》。

        ……风吹不走年少清愁，化作眉间烟色。

        当主唱的少年熟悉的清冽的嗓音传来，这一刻她的眼眶湿润了。

        ·

        在高考结束后，盛寒衣大病一场。

        一直到高考成绩出来，盛寒衣仍躺在枫桥市的医院里。其实几天前病就好了，现在她只是单纯不想出院……

        直到盛寒衣稀里糊涂将志愿填了，才去办了出院手续。

        盛寒衣出院之后，跑了一趟枫桥市区，她家没办法上网，她想知道juvenile有没有出新歌，也想知道那个人的消息。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时她就想知道这些事……

        可当她打开浏览器，看到的却是juvenile主唱傅妄和秦雪恋爱消息被“实锤”的消息，因为当事人傅妄是不温不火，秦雪也没太大的名气，这条消息的热度并不大，吃瓜的评论不过几百条还没有破千。

        网上流传出来的抓拍照片，也大多都是枫桥高中同学视角。

        甚至还有校友出来佐证他们俩人从刚进校就在谈恋爱，但是傅妄的微博里除了他的歌曲，找不到半点他的私生活动态，没有承认，也没有发博来否认。

        盛寒衣看了一会，她想到自己是来下载歌曲的不是来看这些的。

        盛寒衣将juvenile的十几首她没听过的歌曲下载下来后，很快的关了电脑。

        盛寒衣还没走到家里的小酒馆，章伯便远远的喊她：“寒衣啊！快回来，天大的喜事！”

        章伯的话刚说完，左邻右舍的街坊们都跑出来恭喜她。

        盛寒衣仍然有些懵，直到她弟盛寒风飞快地从小酒馆跑出来：“姐！你考上j大了！你真的考上j大了！”

        盛寒风的声音就像是从很远的声音传来，让她觉得不真实。

        记忆里弟弟从来没有这么对她笑过……

        高考结束以后她感觉自己完了，可能考不上j大了，在医院填志愿的时候几次都想改志愿改成k大，j大上不了k大是可以进的。

        但一想到五月九日那天班主任在走廊上那么大声音对她说：“盛寒衣，你若想考j大，就得拿出十分的能力！这个成绩是不行的，绝对不行的！”

        那个时候她微偏头，就看到了教室里她的同桌，那双阴鸷的眸。

        她这一生从未觉得如此尴尬过。

        憋着那一口气，在医院里志愿还是填了j大，甚至为了上j大选择了专业调剂，她想她当时真的疯了。

        盛寒衣成了他们这条街上走出的唯一一个j大生。

        街坊们说她努力上进，她摇摇头更觉得是自己运气好，擦线进j大，她没有选上自己最想学的专业，但对她来说这个专业也是她想学的专业相关，她也愿意学。

        她的班主任最清楚，对这一届考生来说盛寒衣这个分数有多危险，能被录取是盛寒衣走了大运，不过班主任算是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盛寒衣的肩膀，告诉她，她很棒。

        几日的欢庆过后，这个深夜，盛寒衣站在窗前，手里拿着封皮上写着“10”的白色本子，她抬首看向星空，忽然笑了。

        她在那一页的抬头写下——山高路远，j大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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