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玉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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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微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习惯晚上跟谢梵偷情,白天再被送回来。
这样不好,他想。
不过这种日子也持续不了多久,等沈茂下葬后,谢梵就没有借口继续留在臣子府上,到时候他也该离开了,两人就不会再有交集。
谢梵坐拥天下,什么美人没见过,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他忘了。
叶微起身,动作幅度太大,有一瞬间微妙。他心里颇不是滋味,暗骂谢梵装了一天正人君子就不装了。
好不容易等身体缓和过来,他才出门,结果没看黄历,冤家路窄,偏偏碰到了庄献。他想绕过去,被庄献故意伸手拦住了。
“庄公子,这里是庆国公府。”叶微冷冷警告。
“我知道,”庄献拿出一把扇子,故作风流地扇了扇,“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他挡在叶微的必经之路上,缓缓踱步,“虽然沈茂死了,但你还是名义上的沈夫人,我当然不会傻到对你出手。更不会破坏庆国公府跟庄家的关系,只不过……”
“叶微,你这个沈夫人还能当多久?”庄献轻啧两声,笑得不怀好意,“当年你是被逼嫁给沈茂,对这桩婚事可是不满已久,现在沈茂死了,恐怕早就想着脱离庆国公府吧。”
叶微抬眸,声音冷淡:“所以?”
“所以,不如你跟了我吧。”庄献笑得意味深长,“我后来想了想,那简溪确实不行,虽然同样是青鸟,但他又怎么能比得过你呢。”
“沈茂这人,别的不行,眼光还是很好的。”
叶微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沈茂我都不要,你以为我会稀罕你?”
“不要拒绝得那么快,”庄献语气从容,“他死了,你在府里地位尴尬,没人护你。要是脱离庆国公府,那就更加无权无势,任人宰割,京城暗地里想尝尝青鸟滋味的达官贵人可不少,只要他们一示意,立马就会有人为了讨好他们,把你当做礼物送上去。你还有几条路可走?”
“虽然你跟过沈茂,不过我也不在意,我这人吧,虽然是个纨绔公子,但要护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跟我一个人,可比辗转权贵床榻要好多了。”
庄献这番话让叶微想起了谢梵,他与这些权贵其实也并无不同,只要表现出一点对自己的兴趣,这不是立马就有人把他送到谢梵床上。
任其亵玩。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对谢梵,他是自愿的。
叶微目光幽深,平静道:“不劳庄公子为我操心,我已经找好下家了。”
庄献:“……?!”
“什么!下……下家?”庄献惊到差点跳起来,说话声磕磕绊绊,“真的假的?谁?什么时候?”
“这些就不用庄公子费心了,庄公子怎么这么激动,难道也想找个下家?可惜了,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能分享这些的地步。”
庄献恼羞成怒:“滚,谁要跟你分享了。”
他开始以为叶微是骗他的,但叶微神色认真,像是真的。这时他眼尖地在叶微脖子上发现了一个很浅的咬痕,立刻猜到了是怎么来的。
居然是真的?!叶微还会找姘头?想起还没下葬的沈茂,尸体说不定还热乎着呢,妻子却在他葬礼上跟人偷情。
饶是混不吝的庄献,也没做出过这种事,不由同情起沈茂,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了三炷香。
“真是人不可貌相呀叶微,你看起来清清冷冷的,还以为多清高,居然连下家都找好了。”庄献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我沈茂兄弟可都还没下葬呢,你该不会在他生前就跟人偷情了吧。”
“凡事要讲证据,庄公子可不要凭空污蔑人。”叶微悠悠反驳。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说出去?”
叶微浅笑:“嘴长在你自己身上,想说就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刚好庄大人也在,这出好戏也让他听听,听听自己儿子是怎么瞎掺和别人家事的。”
搬出庄大人,庄献果然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色厉内荏地威胁:“叶微,你最好祈祷你的下家比庄家强,有能力保住你,不然等有一天你落到我手里,会有什么下场就不用我多说了。”
庄献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孤也想知道他会有什么下场,不如这位公子多说几句,让孤长长见识?”
听到“孤”这个自称,庄献背后发凉,面色僵硬,惊慌失措地转身。
他虽然无官无职,但参加宫宴时,也是见过谢梵,认得其身份的。因此看到谢梵的那一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惴惴不安道:“见过太子殿下。”
“庄家的?”谢梵懒懒开口。
他迟疑片刻,但还是不敢隐瞒,如实回答:“是。”
“庄寻的第几子?”庄寻是庄家现今家主,也是庄献的父亲。
“臣在家中……行七。”
明明太子也没比庄献大几岁,他却连直视对方的胆子都没有,怪不得他爹谈到太子时,总是一副忌惮的口气,千叮咛万嘱咐他绝对不能得罪太子。
谢梵点头:“最小那个呀,怪不得被庄寻宠成这样,沈茂一个国公世子,还没下葬,你就敢威胁他妻子了,庄大人好家教。”
庄献如芒刺在背,南荣勋贵家族那么多,他只说了一句行七,太子便知自己是家中最小那个。要么太子最近一直关注庄家,要么就是他对这些世家大族了如指掌。
无论是哪一种,对他们这种家族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额头触碰到冰凉的地上,庄献六神无主,慌慌张张道:“臣与庆国公世子沈茂是兄弟,跟叶微也认识,只是开个玩笑,绝没有其他意思,兄弟妻不可戏的道理臣还是知道的。”
“叶公子怎么说?”谢梵看向不远处的叶微。
叶微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谢梵在床上时,喜欢夫人长夫人短地叫他,下了床,当着众人的面,却叫他叶公子。
他敛眉,静静说:“庄公子玩笑开得有些大了,还是交给庄大人辨别到底是不是玩笑吧。”
谢梵当然是无条件支持叶微:“叶公子说的有理,江怀,还不快带着庄公子去见庄寻,将此处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
“是。”江总管走到庄献面前,皮笑肉不笑,“庄公子,跟奴才走吧。”
庄献脑子里全是完了完了,他爹一定会打死他的。
庄寻与庆国公关系好,这时候想必在前面跟庆国公一起招待客人,江总管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事抖落出来,还是奉太子的命令,不管真的假的,都是打了庆国公的脸,两家不止会在众人面前丢脸,严重的话,还会破坏那么多年的交情。
就算他爹再宠他,发生了这种事,也是忍不了的,说不定会动家法,还会让他亲自给叶微,给庆国公府赔罪。
“殿下……”庄献试图求情,谢梵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来到叶微面前。
江总管知道殿下想跟叶公子独处,拽起庄献这个碍事的就走。
不算床上那几次,这还是两人第三次碰面,前两次都是在灵堂,也没什么交谈。
叶微颔首:“多谢殿下为我说话。”
“只是觉得跟叶公子有缘,也看不惯他咄咄逼人,便多说了几句。”谢梵眸光涌动,藏着深意,“刚才孤似乎听到了什么‘下家’,这是什么意思,叶公子能孤为解释一番吗?”丝毫不掩饰他偷听叶微跟庄献对话这件事。
虽然他只听到了后半程。
下家是谁?是他吗?还是另有其人?
“那是我随便编来哄骗庄献的,不必当真。”叶微解释。
但不可否认的是,当时他说出这个词,心里想的是眼前的男人——谢梵。
谢梵语气很轻,显然是不太相信:“是吗?”
叶微没回答,转而问他:“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微转移话题的本事很生硬,谢梵看出来了,也没追问,只笑了笑,顺着他说:“孤丢了个东西,出来找,不巧听到了这么一出大戏。”
“不知殿下丢了何物,说不定我还能帮忙找找。”
谢梵眼尾上扬,似笑非笑,眼中带着深意:“孤丢了个玉坠,青色的,是只小鸟的形状,叶公子可曾见过?”
叶微:“……”他还真见过,不就是那天从谢梵身上扯下来的玉坠,后来被他不小心带回去了,现下就在他房间里。
他旁敲侧击:“殿下是在哪里丢的?”
谢梵佯装叹气:“孤也不知道,房间里找遍了都没有,估计是掉在外面了。”
叶微心虚地移开视线:“若是我发现了,会告诉殿下的。”
“嗯,”谢梵意有所指,“总归就在府里,跑不掉的。”
“这玉坠对殿下很重要吗?”
“重要极了,那是孤的母亲留给孤的,说是要传给未来的儿媳。”这话是谢梵瞎编的,他知道玉坠在叶微手里,故意这么说的。
叶微:“……”
“原来……那么重要啊,想必殿下丢了一定很着急。”突然觉得玉坠烫手起来了,下次还是趁机还回去吧。
“是很着急,没了玉坠,将来娶妻时送给妻子的信物就没了。”谢梵慢悠悠道,“这丢的可不是一个玉坠,是媳妇。”
叶微:“……”他真想现在就把东西扔到谢梵脸上。
“既然没什么事,在下就先告辞了,殿下请便。”他这就回去把玉坠找出来。
谢梵点头,还不忘补了一句:“叶公子要是找到了,一定要跟孤说一声。”
“会的。”叶微只想快步逃离这里,转身就走。
因此也没看到谢梵意味深长的表情。
-
回到房间,叶微派沈茂曾经的书童去打听庄献的消息,书童一直心向叶微,对沈茂那些以庄献为首狐朋狗友嗤之以鼻。
他在前面心满意足看完大戏,回去给叶微绘声绘色地描述:“您是没看到那场面有多热闹,江总管把庄献做的事、说的话一五一十描述出来,当然他隐去了公子您的名字。庆国公被庄献一个小辈打脸,还是在这种日子,丢的那是全府的脸面,差点气晕过去。庄大人也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气得当场给了他几巴掌,不停给庆国公赔罪,说是回去后就家法伺候,一定让庄献给庆国公府一个交代。”
“还有在场的宾客们,表面上都在劝阻,实际上耳朵支得一个比一个高,这种京城难得一见的笑话,还是沈庄两大高门,谁不愿意听,都等着回去给家里人讲呢。”
“接下来一段时日,这事怕是要沦为权贵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书童说得很激动,叶微也被他感染了,淡淡一笑,满室生辉。
书童犹豫:“就是有一点不好,公子您也被牵扯进去了,恐怕对以后的名声不好。”
“我一个男子,要名声作甚,”叶微语气不冷不热,“难不成还要靠名声再嫁去世家贵族?”
书童挠挠头:“也是。”
书童下去后,叶微找到了从谢梵那里顺来的玉坠,在阳光下通体碧绿,好看极了。
他以前没有仔细观察,现在看来,整个玉坠确实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鸟,雕刻的人技术极好,上面每根羽毛都清晰可见,小巧精致。
看起来就像一只展翅飞翔的青鸟。
“……”等等,青鸟?
叶微凝眉,应该是巧合吧,天下的鸟那么多,雕刻的玉又恰好是青色的,所以看起来像青鸟。
但与青鸾阁的青鸟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他把玉坠握在手里,等着夜幕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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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微醒来后,躺在床上沉思,这次他连迷药从哪里来都不知道,坐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困,再一睁眼又是一片黑。
他被送到谢梵床上了。
每晚把他“绑”来之人的技术越来越好了,手段也越发高超。
还好,玉坠还在,趁谢梵还没进来,他悄悄把玉坠藏到枕头下,手伸到一半被人握住了。
是谢梵。
原来他一直都在,只是没出声。
“这是什么?”谢梵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咦,这不是我的东西,怎么在夫人那里?”
如此一来,两人的身份算是心照不宣了。叶微顿时明白,白天那会儿谢梵是故意的,故意在他面前透露身份。
他知道玉坠在自己身上,白天又当着他的面说找玉坠,要是叶微本就不知道晚上与他同床共枕的人是谁,经谢梵这一番操作,也就知道他身份了。
谢梵不打算瞒下去了,他想光明正大。
也是,他是太子,想要什么得不到?可能会因为一时兴趣偷情,但不可能永远偷偷摸摸,故意暗示自己真实身份只是第一步。
可惜,叶微不想顺着他的脚步走,更不想他们的关系见光。
他轻飘飘说:“是我那天从你身上拽下来的,不小心带走了,现在物归原主。”
“既然夫人捡到了,那就送给夫人吧,这玉坠跟夫人很配。”
“不用了,”叶微淡淡拒绝,“这东西不适合我。”
被拒绝了谢梵也没生气,一笑置之:“不要便不要,改天送夫人更好的。”
叶微沉默以对。
谢梵把玩着叶微一缕乌发,神情自若:“夫人猜到我是谁了吗?”
叶微若无其事道:“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谢梵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含笑,只是凑近了就会发现,笑意未达眼底。
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加重,扯疼了叶微,发出一声闷哼,谢梵听见声音,这才意识到他还拉着对方头发,连忙轻轻松手。
“夫人是真没猜到,还是猜到了,却不肯说?”他问。
“重要吗?”白天叶微也问了这个问题。
谢梵闭眼,一字一句道:“重要极了,这可关乎到我未来的媳妇。”
叶微只回答了一句话:“我是沈茂的未亡人。”沈茂是块好砖,哪里有用哪里搬。
两人关系的开始本就不正当,他至今还不知道自己被送到谢梵床上,是底下人自作主张还是谢梵的暗示。让他得手也不过因为曾经的恩情,换了别人,早就被叶微一刀了结了。
开始便是谎瞒与欺骗,还能希冀有个好结局?
他想,要是三年前,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他遇见谢梵,一定会对他一见钟情,谁让谢梵长了一张他很喜欢的脸。
说不定他还会试着去追对方,与之培养感情。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做一切情人会做的事,无关身份与地位。无论结局好坏,他总是有勇气去尝试。
但现在,他不想跟谢梵纠缠在一起,不只是谢梵,还有那些世家贵族,他只想有多远走多远。
最好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
所以,他不会承认自己知道谢梵身份,但只有这样,才能将错就错。
即使两人心知肚明。
“叶微,”这次谢梵没有调笑般叫他夫人,语气低沉,“沈茂死了,现在和你躺在一张床上的,是我;亲吻你的,是我;与你欢好的,也是我。”
“你看清楚了。”
他伸出手,解开叶微的眼纱。
眼纱下,叶微闭着眼,不为所动。
谢梵自嘲一笑,束手无策,他奈何不了叶微,但又不太甘心,于是他把手放在叶微紧闭的双眼上,长长的睫毛蹭着他的手心。
他吻了上去。
叶微觉得这不像亲吻,更像一场厮杀、报复与征服,或者说……放纵。他感受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已被咬破,血腥的味道在嘴里弥漫。
他先惊讶,再反抗,最后回应这个吻。
心跳声砰砰加快。
他承认,他心甘情愿沉迷于这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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