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恩怨

“简溪，简溪。”青鸾阁阁主找到简溪时，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你怎么在这里？快，跟我走。”

        简溪以为还是庄献那事，他可记得阁主亲口答应要把他嫁给简溪，连忙搬出了叶微：“阁主，我不嫁庄献，叶微哥哥已经帮我把他赶走了，叶哥哥还说以后我的婚事他做主，您就别管了。”

        “不是，我来找你不是为了你的婚事，等等……你说谁？叶微？！”阁主瞪大眼睛，朝四周看了看，“你去找叶微了？他回来了吗？”

        “算了算了，先不说叶微，你快跟我走，有贵人要见你。”

        “什么贵人？不会又是逼我给他做妾的贵人吧。”

        “说什么呢？”阁主往他额头上敲了一下，“这次这个是真贵人，你主动给人家做妾，人家还瞧不上呢。”

        两人来到临仙楼，阁主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待会儿见到贵人不要乱说话，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眼神别乱瞟，不能直视贵人，听明白了吗？”

        “到底是什么贵人？”简溪很好奇，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阁主这么小心翼翼，“难道是皇亲国戚？”

        阁主还想解释两句，这时突然看见从楼上走下来一个人，赶忙拉着简溪迎上去：“江总管，这孩子就是您要找的人，简溪。”

        江总管点点头，笑眯眯说：“你就是今年的青鸟？”

        简溪：“是。”

        “嗯，跟我来吧。”

        阁主推了简溪一把，压低声音：“快跟上。”

        到了门口，阁主被拦在外面，江总管领着人进去。简溪按照阁主说的，一进去就跪了下来，低着头，心里还在猜测贵人的身份。

        “殿下，人带来了，他就是今年的青鸟简溪。”接着对简溪道，“简溪，还不快抬起头来，让殿下看看。”

        殿……殿下？哪位殿下？

        简溪大惊失色，下意识抬起头来，心脏怦怦跳，他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身份的人。

        谢梵只看一眼便知道他不是今天跳舞那人，两人的眼睛相差太大了。

        于是挥了挥手，让江总管带人下去。

        简溪整个人都是懵的，莫名其妙被带到这个地方，又莫名其妙被送出来，最后只能归结为权贵的心思难猜。

        江总管也很疑惑：“殿下，为何又把人送走？”

        “不是他。”

        江总管讶然道：“奴才查过了，今年的青鸟确实是这个叫简溪的，青鸾阁阁主也不敢拿个假的来糊弄殿下，怎么会不是一个人呢？”

        简溪是真的，另一个自然就是假的。

        江总管又问：“可要继续把人找出来？”

        谢梵把玩着茶杯，静静道：“不用了。”不过是一时兴起，有缘无分罢了。

        -

        书童在给沈茂换药，叶微下手不轻，不是一两天就能好的。

        沈茂看见叶微推门而入，打了个寒噤，而后有些懊恼，唾弃自己居然还会怕叶微，强装镇定：“你来做什么？”

        叶微看了书童一眼：“你先出去。”

        听了这话，沈茂怕叶微是故意把他身边人支出去，然后教训他，忙拉住了书童：“不许出。叶微，你有话就现在说，休想打什么坏主意。”

        “好，”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叶微没什么区别，他直接质问，“三年前，在青帝祭上劫走我的绑匪是你找来的，对吗？”

        砰——

        是水杯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不，不是的，不是我，”沈茂不停摇头，声音颤抖，“怎么可能是我？！他们要是我找来的，我的腿又怎么会断！”

        即使到了这种撕破脸的时候，叶微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是微微颤动的手昭示了他内心并不平静：“庄献已经全部告诉我了，你要英雄救美，要我心甘情愿嫁给你做妾，所以找来了绑匪，故意演了出戏给我看，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承认？！”

        “不，叶微，你相信我，三年前把你绑走的人跟我真没关系，”掩盖多年的秘密被发现，沈茂只能尽力去为自己辩解，“对，我是找来了一些人假扮绑匪，可他们还没动手你就被劫走了，刚开始我也以为是我的人提前动手，但追上去才发现他们是真绑匪。”

        “找人假扮绑匪是我不对，但后来劫走你的绑匪是真的，我去救你是真的，我的腿因此而断也是真的！如果不是你，我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所以，你嫁给我也是应该的！”

        说到最后，沈茂的声音甚至有些嘶哑，眼里布满了红丝。

        叶微走到沈茂跟前，低头，用一种很和缓的声音说：“你知道吗？最近我经常做梦，梦见三年前，我被绑在马车里，昏迷不醒，后来马车翻了，我被甩出去，但没摔到地上，而是被人救了，掉到那人怀里。”

        “其实，我被人救时，是有意识的。”

        叶微每说一句，沈茂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直到叶微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沈茂，三年前当真是你救我的？”

        “哈哈哈……咳咳，”沈茂大笑，笑得有些喘不过气，开始咳嗽，他强忍着，眼睛一直盯着叶微，开口，一字一句道，“你不是都猜到了？那时我自身难保，怎么可能救下你。”

        “后来我的腿断了，就想着，都是因为你，我才成了一个废人，既然如此，那你就来陪我吧。反正所有人都看到我是为了你才冲出去追绑匪，何况你还一直昏迷不醒，什么也不知道，救你的功劳自然被我揽下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沈茂反而冷静下来：“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都可以回答你。”

        “没了，”叶微后退两步，语气平静，“沈茂，一切都结束了。过几天我会搬出沈府，和离书记得写上名字，以后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

        “咳咳咳……”沈茂咳得很厉害，一旁站着的书童连忙递给他一杯水。书童也很无奈，这两人吵起来，完全不在乎身边还有个人围观，这些陈年往事被抖出来，要不是世子不让，他早就跑出去了，只能被迫听了全程。

        最后做出总结：完全是他们世子自作自受。

        要不是学人家搞什么英雄救美，怎么会把腿弄断。

        “叶微，不许走……咳咳，你是我的，从你进了沈家的门那一刻，你这辈子也摆脱不了我。”

        叶微转身，丝毫没有留念。

        “叶微，你以为和离那么容易？我们是太子亲自赐婚，根本不可能和离。”

        眼看叶微就要踏出房门，沈茂下意识想去追，结果从轮椅上摔下来，书童赶紧去扶。

        “叶微，对不起，我错了，你别走，别走……咳咳。”

        他抬头，看见叶微背影越来越远，他伸出手，想拉住对方，但最后什么也没拉住。

        “血，好多血，世子你别吓我，我马上让人去请大夫。”

        书童大喊：“来人呀，快来人，世子晕倒了，快去请大夫——”

        -

        想要搬出沈府就得先找到住处，叶微这几天都在外面看房子，等他再次回庆国公府时，得到的就是沈茂重病，可能时日无多的消息。

        “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这两天世子情况不太好，每天昏迷着，梦里都在叫您的名字，偶尔醒来了，也是问您在不在，国公大人说了，只要您回来了，立马去见世子。”

        叶微没为难府里下人，跟着他们去见沈茂，刚走到房外就听到了哭哭啼啼的声音。

        是庆国公夫人，也就是沈茂的母亲。

        庆国公夫人一看叶微就开始大闹：“叶微，你还有脸回来，我儿就是因为你才吐血昏迷，你这个祸星、灾星，当初我就不该同意我儿娶你进门。”

        “好了，先别说了，让他进去吧，”庆国公叹了一口气，对叶微说，“小茂一直念叨着要见你，到底是三年的夫妻情分，你去看看吧。”

        庆国公夫人情绪异常激动，然而被他指责的叶微却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神都没分给她一个，他朝庆国公颔首，走到沈茂床边，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撑不住了。

        南荣国如今是太子掌权，天下只知太子不知皇帝，皇帝虽然还活着，但早就下不了床。太子摄政多年，朝堂上下全是他的人，早已是名副其实的皇帝，只差改个称呼。

        沈茂有一点说得对，他们是太子赐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和离的。

        既然和离难，那也可以不和离，沈茂死了，他同样也能恢复自由身。

        叶微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沈茂用一个恩情把他困在府里三年，他虽然不会趁人之危，主动对沈茂做些什么，但冷眼旁观他咽下最后一口气还是能做到的。

        沈茂醒了，迷迷糊糊间他好像看到了叶微，于是笑了：“叶微，是你吗？你来看我了？”

        沈茂说话的语气很虚弱，确实是命不久矣。

        叶微没有回答，还是用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看着他，看他走完最后一段路。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这个时候沈茂难得平和下来，“死了也好，和离书就不用签了，我还是以你丈夫的名义下葬。”

        “等我死后，你就自由了。”

        “对不起，祸害了你三年，其实我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双腿废了，我就变得不像我了。”

        “我骗过你很多事情，但唯有喜欢你这件事，从没骗你。三年前我在青帝祭上看见你扮青帝，醉倒在百花里，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人，当时就想着，我一定要把你娶回家。”

        “骗你做妾什么的，是我当时年轻气盛，想着不能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随口说的，你别当真。”

        “对不起，阿微，你能原谅我吗？”

        他朝叶微伸出手。

        屋里乱糟糟的，风声、水声、哭声、脚步声，唯独没有叶微的声音。

        手落了下来。

        沈茂至死没有得到叶微一声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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