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肉食

龙贾微微笑道：“话说半截，大王不高兴——把话全都说出来，料想大王也不会高兴。大王，为臣的该如何去说，大王才会听了高兴？”

        魏惠王皱了皱眉头：“就算你不说出来，寡人也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是，寡人是小心眼了点，但秦公也不至于和寡人如此置气吧？”

        “秦公宽厚，料不会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一场狩猎的胜负，对于国君而言，终究是小事。”龙贾回答道，“大王想一想，到底是你哪里得罪了秦公？”

        “噫……”魏惠王长哼了一声，“寡人怎么有心思去想秦公如何？”

        庞涓在一边听着魏惠王和龙贾的对话，脸上的神色渐渐不对了起来。他想到了今天和秦公所产生的冲突，那才是让秦孝公不快的主因——

        但是这种事情，显然是不能和大王说的。

        那是他的个人行为，他并不希望让大王知道。

        而且他并不知道魏惠王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会如何表现——没错，虽然庞涓是魏惠王的亲近之臣，然而他还是摸不清魏惠王的性情。

        会赞赏，还是会责骂他不识大体？这一切庞涓都不知道。

        他板了板脸，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可是他的表情却落在了魏惠王的眼里——魏惠王眼睛一瞥就看见庞涓的神色不对劲，奇怪地问庞涓：“庞涓，有什么事？说嘛！”

        庞涓迟疑了一下，紧接着便行了一理：“大王，臣……没事，大王放心就是。”

        魏惠王一看庞涓的礼就觉得面前的庞涓令人不安心起来：“你是让寡人放哪门子的心？我怎么觉得你的话不对味呢？”

        魏惠王警觉的神情让庞涓的心咯噔了一下——

        难道大王已经知道了今天秦公和自己发生了摩擦，只是假装不知道？

        甚至，大王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干什么？

        魏惠王却没有察觉到庞涓脸上的神色变化，接着说道：“庞涓，寡人知道，你是武将，什么事都想要通过武力解决——但是凡事只靠武力，何来邦交呢？”

        魏惠王瞥了庞涓一眼，见庞涓没有回答，他以为自己说服了庞涓。

        但庞涓脸上不以为然的神情，显然表明自己没有认同魏惠王的话。

        “与秦国，有何邦交可讲？”庞涓质疑道。

        依旧是往常对秦国轻蔑的语气——庞涓从一开始，就没有把秦国放在眼里。

        过去一样，现在一样，未来也一样。无论秦公如何为人，秦国与魏国的关系又如何，都不能改变庞涓对秦国的轻蔑。

        为什么要耗费心力去和秦国搞什么邦交？魏国的未来在东方，而不在秦国身上！

        庞涓是这样想的，他希望自己的大王也这样想——

        而实际上，魏惠王也并不是那么反感庞涓的话，在其他方面上来讲，他也是认同庞涓的话的，也认为魏国的重点应该放在东方、放在中原。

        但是，想要把魏国的重心放在东方，首先你得将自己把自己的后花园收拾干净吧？

        秦国，就是魏国后花园里的不和谐因素，如果秦国在魏国在中原逐鹿的时候朝着魏国背后、朝着魏国的河西驻地捅上一刀，魏国势必元气大伤。

        而这些庞涓看不到。

        但魏惠王还是希望庞涓能懂，今天不懂，至少明天懂，而不是在他很秦国邦交的时候说这些气话，说什么与秦国没有邦交可讲——

        魏惠王抿了抿嘴，正要和庞涓说什么的时候，他便听见了龙贾的声音：

        “与秦国，大有邦交可讲——将军常在中原打仗，可能不懂河西的形势，有些轻视秦国……”

        庞涓轻轻一笑：“河西，是将军管的，自然轮不到我这个外人置喙了。”

        说到这里，庞涓的话音一转：“不过大王、将军，臣不认为能和秦国成什么邦交。”

        “你还是这样……”魏惠王叹了一口气。

        虽知庞涓的态度一时半会儿根本扭转不过来，但是，内心魏惠王还是希望庞涓能赞同一下他的话的，当着其他臣子的面和他这样顶嘴，魏惠王觉得自己的脸上很难看。

        庞涓却没察觉到魏惠王的态度，接着说道：“臣虽对河西战事不甚了解，但臣也知道，如果大王以为秦国是腹心之疾，那就早治为妙，没必要拖拖拉拉的讲什么和，不是吗？”

        “秦国，蕞尔小邦，也需要讲和吗？”

        庞涓这最后一句话，充满了对秦国的轻蔑。

        魏惠王不满地抖了抖，而龙贾从鼻孔中呼出一口气来，看着庞涓，显然对庞涓的话不甚赞同。

        庞涓的目光如同一撮激光射向龙贾，看见了龙贾耷拉着的脸，轻声问道：“还是说，龙将军不敢和秦国开战？”

        龙贾在河西征战多年，又怎么受得了庞涓这番讥讽？

        “庞涓！”龙贾低声喝道，“你辱我？”

        “如果有什么话刺到将军了，抱歉……”庞涓摇了摇头，根本没把龙贾刚才的话放在眼里。

        “庞涓！”魏惠王听着庞涓对龙贾说的话，有些不高兴了，“你怎么这么和龙将军说话！”

        庞涓听到大王这样责备，低下了头：“抱歉，大王，是臣失礼了。”

        “这才像话。”魏惠王满足地拍了拍手，“走了，我们去吃宴席——这次秦公不来，太可惜了，怕是吃饱了还要剩不少……”

        ……

        这边魏惠王提起秦孝公，那边秦孝公回到住处，就坐在那里生闷气。

        景监想要进门去，却被秦孝公挡了出来。

        “没看见寡人正在生气么？”秦孝公这样对景监说。

        “知道君上是为魏国生气，但是君上，气大伤身……”

        景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秦孝公关了出去，他站在门口正发愁如何让君上稳定下来呢，鼻子就闻见了一股子肉味。“似乎是烤肉的香味……”景监喃喃道，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下人端着一盘子什么吃的来了。

        这下人景监看起来眼熟，但是他实在是不记得到底在哪里见过——正当他想要将这下人拦下来问问这下人要端着这盘子东西去哪里的时候，下人就战战兢兢地先开口了：“卫尉……”

        “对了，你是君上带来的庖厨吧？”

        听到这话音，景监想起来了，这幅面孔他好像还见过几面，是个在厨房当差的小厨子来着……

        面前的包着头巾的下人，自然就是华属了。景监不认得他，他却认得这是他们秦国的卫尉。

        他笑着回答景监：“正是，卫尉，小的是奉左庶长的命来……”

        华属还没说完话，就被景监打断了：“这肉是？”

        “左庶长吩咐将这兔肉做了，送到君上的房间来。”

        华属将盘子举到景监面前：“对了，这是左庶长亲手打的兔子做成的烤肉呢。”

        “噫——”景监瞅着盘子里的肉，“卫鞅他哪来的这个闲心？不如说，他亲手打？怎么亲手打的？”

        “什么左庶长亲自打的兔子？”

        刚刚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秦孝公听到这句话立马从门里钻出来了。

        “君……君上！”华属看到秦孝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景监叹了一口气：“看来左庶长三个字比臣灵多了，臣可是没什么脸再当近侍之臣喽。”

        秦孝公瞅了瞅景监，又瞅了瞅华属手中的烤肉盘子，从华属手里接过来，嘟哝着：“他不是说他不会打猎么？骗子……”

        “对了，左庶长人呢？”秦孝公的目光又回到了华属的身上。

        华属的人还跪着，正要禀告的时候秦孝公又补了一句话：“起来回话。”

        “是。”华属站起来，“小的最后见到左庶长是在厨房来着，之后……就没见着了。”

        秦孝公挥了挥手表示华属可以走了。

        华属随即离去。

        他回头对景监说话，脸上比刚才蔫不拉几赶景监走的样子精神了百倍：

        “景监，给我去找、现在就去找卫鞅，我要见他！”

        景监叹道：“刚才君上不是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呢……好，臣去找，现在立马去找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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