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大胆公子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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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鞅的母亲问她道：“你和卫鞅在一起的时间，总比那些人长得多吧？”
沈雁点头：“是的。”
“按照你一直以来的认识，你觉得卫鞅是个什么样的人？”卫鞅的母亲接着问。
“他……”沈雁迟疑了一下，将脑中负面的声音尽数抛去，说道：“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卫鞅的母亲依然笑着：“别人说几句闲言碎语，他就不是了吗？”
“……不是的。”沈雁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是听了那些闲言碎语，我真的好害怕，害怕他真是、或真会变成那样的人，因为那七百人，确实是他判的死，也是他监斩的啊。”
她的声音依旧因为害怕与矛盾而发着抖，她是真心喜欢卫鞅，现在也是真的很害怕卫鞅。
“但是，他判那些人死刑，有问题吗？”卫鞅的母亲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说到这里，沈雁有些沮丧，“按照秦律，他行事没问题，而且极有道理，但是这毕竟是这么多人……”
“他忍心的吗？”沈雁问道。
“你在怨他的时候，不如去想想他现在的感受是怎么样的。”
听着卫鞅的母亲这话，沈雁的心抖了一下：“他的……感受？”
“他难道就真的喜欢刑杀吗？”卫鞅的母亲问道。
“他……”
沈雁轻声吐出一个字来，又低下了头：“我……”
虽然这样说着，沈雁的手却越握越紧，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服不放手。
卫鞅的母亲抚摸着沈雁的肩膀：“老身虽然不懂，但也知道他做的是非常之事；要面临的，是要比常人多出百倍千倍的压力——所以当外面的人都在质疑他的时候，我们这些家里人万万不能把相同的情绪转给他看，那样他在家也过不舒坦。”
沈雁怔怔地看着卫鞅的母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无论做什么，你对他有何质疑，你我都要对他好，都要相信他——因为我们是他的家人。”
是家人。
是他最后的依靠。
所以要对他好。
沈雁内心默念着，又说道：“可是……”
“可是……”
沈雁的手依然抓着自己的衣摆，搓动着。
她突然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对卫鞅有些过分了？
但是沈雁真的觉得能刑杀那么多人的卫鞅，好残忍，好过分——这件事从她平民百姓的角度看去，终究不是个滋味。
她还是有些害怕卫鞅，想躲着卫鞅跑……
但是娘说，她不能这样，她要对卫鞅好。
对啊，他毕竟是自己的夫君啊……
娘说的对，他在外面那么累，自己回家再给他施加压力，他会很难过的。
自己真的，一点也没有考虑夫君他的感受啊。
而且那是夫君的公事，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懂吗？
夫君……她在内心轻声唤道。
然后她站了起来，对卫鞅的母亲说：“娘，我应该知道该怎么办了。”
尽管她的手依然发着抖。
但是她不能逃避自己的夫君。
因为，他是自己的家人啊。
……
卫鞅起初很沮丧，连自己的妻子都不信任他了——但是他细细一想，便明白了。
栎阳城里流言那么凶，让自己的妻子听见了也很正常的……
只是看到自己的妻子竟然会对自己这个反应，他……很难过。
他坐在地上良久，望着黑洞洞的屋顶。
这时候他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朝他而来，这脚步声他熟悉的很。
是沈雁的。
这时候他不太想看沈雁，目光依然望着屋顶，低声说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那样刻薄寡恩的人。”
沈雁站在门口，使劲闭了闭眼睛，对卫鞅说道：“我……不在乎。”
“是吗？”卫鞅的声音有些喑哑。
沈雁几步上前，坐到卫鞅面前，握住卫鞅的手说道：“我不在乎。”
这时候卫鞅才开始将目光投到沈雁的身上，他看见她的脸上还是僵的，感受到她的手还是冰凉冰凉的，显然她还是没有完全排斥掉流言的影响，还是在害怕他。
但是她还是走到了他的面前，对他说：我不在乎。
这样的她，很可爱。
“真的吗？你的手还在发抖呢。”卫鞅一笑，握紧沈雁的手，轻轻哈了一口气，慢慢地揉搓着。
沈雁感受着这份温暖，低声喃喃道：“夫君，对不起。”
“为何要对不起？”卫鞅问道。
“我还是害怕你。”沈雁说道，“但我……不在乎这些。”
“为什么？”
“你是我的夫君，我该护着你，而不是朝你发火——我错了。”
“你无错。或者我，不该当你的夫君。”
卫鞅握着沈雁的手，低声叹道。
……
“大胆公子虔！”
秦孝公气的把手中的公文直接摔了出去，直接摔到了面前的公子虔的脸上。
公子虔的脸被这一竹简抽的生疼，但是他没有反抗，因为这件事确实是他的错。
他将手中的公文捡了起来，递给秦孝公：“君上要是生气的话，就罚臣吧。”
秦孝公站了起来，夺回了公子虔手中的公文，用公文恨恨地敲着公子虔的肩膀：“你干的好事……你干的好事啊。”
“还有公孙贾，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秦孝公怒视的目光换了个目标，死死盯着公孙贾：“你明知他是为了泄私怨才在栎阳城中传扬对客卿的不满，为什么不拦着他？”秦孝公继位以来就有一只查察群臣的暗中势力，交给了公子虔与公孙贾保管——自从开始变法，这只力量就一直在为变法保驾护航、营造声势，却没想到公子虔今天却用这股力量对付卫鞅！
栎阳城中传言四起，那都是公子虔的杰作。
公孙贾沉默良久，说道：“臣觉得让公子泄泄愤，无伤大雅——客卿也不在乎这个名声。”
“无伤大雅啊。”秦孝公不乐地说道，“寡人在城中到处散布你们的不好，你们会不会觉得无伤大雅！”
公子虔与公孙贾顿时都不敢说话了。
“要不是这股势力摆不到明面上来，寡人今天就要重罚你，你信不信？”秦孝公瞪着公子虔，问。
“臣信。”公子虔沉声说道。
这下倒换秦孝公无言以对了。
公子虔接着说道：“可君上专宠客卿，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卫鞅在秦国坐大，声望超过君上，到时候君上何以自处？”
秦孝公觉得这话刺耳的很——他掏了掏耳朵，说道：“但你也要记住了，他卫鞅来秦国不是干别的活的，是来变法的！如果你对卫鞅不满，换你来变法，你行不行？”
“臣想不通，为何要变法？”公子虔争辩道。
“你想不通，那就打碎你的牙往你的肚子里咽！”秦孝公的声音越发的冷了，“做这种事，也不觉得自己下作！”
“而且，寡人准你这样做了吗？”秦孝公眯起了眼睛，问公子虔。
“君上恕罪。”公子虔对秦孝公行以一礼，但腰杆子却挺的笔直，显然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公孙贾看着公子虔这个态度，叹了一口气，连忙躬身：“是臣的错，是臣没有拦住公子……”
秦孝公举起一只手来。
公孙贾见到秦孝公这只手，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此刻的秦孝公，很不高兴。
自己再多说，恐怕……
他等着秦孝公说话，无论是什么话都可以，他都可以接受。
却没想到，秦孝公说了一句让他始料未及的话：
“散摊子吧。”
秦孝公对二人说道。
公子虔和公孙贾惊愕地看着秦孝公，就好像秦孝公在对他们说一门不知名的语言：“君上，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手中的那些暗中的人手，全都散掉吧。”秦孝公又细细将他的意思说了一遍，“寡人说的不够明白吗？”
秦孝公早就想散这个摊子了，但是一直以来都顾不上去散，而且对于公子虔与公孙贾散了摊子之后干什么，秦孝公没有个定数。
但是今天，公子虔实在是把他惹火了。
公孙贾纠结地说着：“可是，这些人都是君上暗中查察的耳目……君上不需要了吗？”“不需要了。”秦孝公说道，“现在变法已经在正道上走着了，寡人要这些耳目有什么用？”
公孙贾不觉得秦孝公的话说的对：“但，他们不仅对帮助变法有用，而且君上了解群臣，还需要他们……”
“寡人自己能掌握朝局！”秦孝公觉得这话大为逆耳，“而且，当这些人开始违背寡人的意志的时候，寡人还要他们有什么用？”
公子虔听了这话，高昂的头颅终于低了下来。
他感觉有些羞惭：“君上，不是，臣……”
“就这样定了。”秦孝公下了决心，“三日之内，让你们手下的人手各回各家，能办到吗？”
时间有点紧，但还是能办到的。
可他们担忧的并不是这个。
公子虔与公孙贾咬了咬牙：“能，但是……”
“臣等不做这个，对君上还有什么用？”公孙贾问道。
“虔不想成为无用之人。”公子虔的声音低沉。
“自然会给你们安排新差事。”秦孝公回答道，“寡人保证不会比现在差。”
秦孝公向书房门口走了几步，猛地回头，对二人说道：“甘氏有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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