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有口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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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孝公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望着面前需要他披阅的上书，他突然想起来了章蹻老将军——不知道为何，他一想起来老将军，就觉得心里疙疙瘩瘩的。
以前他还和章蹻相处的很好，章蹻还教过他剑术防身——但是自从他继任了秦国国君之位之后，章蹻就开始疏远他，刻意躲避他，不愿意秦孝公用他，也不愿意为秦孝公提出一些有益于秦国的谏言……
甚至将章华指派到秦孝公的身边，也不愿意见一见秦孝公。
秦孝公当时对章蹻生了怨言——难道他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不成？
后来他将这些怨言尽皆从心头抹去，不把它当回事儿，但是他一想到章蹻，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
他知道之前栎阳宫前跪着的人都是从章家封地来的，持续不断的去禁室的人，百分之百是章老将军不满他任用卫鞅在秦国变法——但这些话为什么不能对着他好生说、直接说？
他真想把章蹻老将军叫到面前，好好问一问他，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图什么？
但是章蹻并不想见他，而且给他整出了这样的事端。
秦孝公也不愿意章蹻这样对他，他也好想问问，为什么？为什么章蹻就是不肯见他呢？三年了……秦孝公很想找个人问一问，从任何人身上得到答案都可以。
可是，连作为章蹻的亲生儿子的章华都不知道，自己又能从哪里得到答案？
如果现在他去见章蹻，能见到吗？
恐怕不能。
秦孝公猛地站起来，向身后走去。
章华在书房门口巡视，一走进书房内，却发现秦孝公的人已经不见了。
章华知道秦孝公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多半是穿过暗门去找卫鞅了——然而他脸上的疑云依然没有散干净，穿越书房绕过屏风来到后面的暗门，看到门栓被拉开了
他这才放下心来。
本来他是想穿过门去找秦孝公的，但是禁室那边有景监，也不需要他操这种闲心……
他扭过身来，正准备要走，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唤他：
“卫尉？”
是个女声，章华对这个声音很熟悉。
他看到面前的人，马上就认出来了，连忙对着对方行了一个礼：“夫人为何到此？”
是秦孝公的妻子，甘氏。
相比于以前，甘氏脸上的妆淡了很多，衣着也不再如以前那么华贵，看起来朴素清雅，却依然难掩眉间的那一抹贵气。
甘氏低声道：“妾身想要来看看君上。”
章华挑眉：“稀罕啊，夫人不是向来都喜欢躲在自己的寝宫里、不喜欢往出走的吗？”
“卫尉这是说的哪里话？”甘氏如是说道，旋即语气低了下来，“以前确实不喜欢到处走，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章华不知道甘氏到底是开了哪门子窍，破天荒的竟然会在咸阳宫里到处走，还主动来探望君上？甘氏不是不喜欢君上吗？
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章华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看甘氏，人却还是那个人。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章华问道。
“我在咸阳宫里，稍微过的快活一点了。”甘氏回答道，“突然就有了兴趣，想要稍微看看他，看看他都在忙碌什么。”
章华疑问道：“他？是指君上？”
甘氏点头。
章华问道：“夫人以前也曾经暗中窥伺过君上处理朝政——那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以前不喜欢他，觉得他真是讨厌。”甘氏说道，“面对我总是冷着一张脸，人就像刚刚从冰窖里捞出来，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招惹到了他，于是开始自暴自弃。”
“现在他对我……好一点了，他不再冷落我，时常来关照我，至少我在咸阳宫里过的自在多了。”
甘氏的脸上露出一点浅浅的笑容，这是章华以前没有从甘氏脸上看到过的：“所以我……想稍微报答他一下，能为他什么，也为他做一点。”
看着甘氏的整个人，章华猛地一愣，没有回答甘氏的话头，然后慢慢说道：“在下现在才发现……夫人笑起来很好看。”
甘氏对章华的话很意外：“我？”
“是的，夫人。”章华回答道。
“妾身以前不好？”甘氏问。
章华略微思考了一下，老实作答道：“以前没见过夫人笑过。”
甘氏挑眉，问道：“那妾身是以前好，还是现在好？”
“现在好。”
“为什么？”
“以前的夫人身上背着包袱，现在没有了。”
章华回答道。
现在的甘氏在咸阳宫内，和哪个世族都没有关系，再也卷不进什么世族纷争中，秦孝公对她也不差，属于她的不愉快已经过去——
“卫尉说的对。”甘氏点头。
甘氏已经从世族中间摆脱出来，可以专心自己的生活，可是自己呢？
依然在夹缝中间生存着，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君上，就算父亲和兄长做事躲着他，君上不让他涉足这件事情，但是……父亲和君上较劲，他根本不可能无关。
“希望卫尉也能早点放下自己身上的包袱。”甘氏说道。
能吗？
章华深切怀疑这一点，但是还是应承道：“承夫人吉言。”
……
秦孝公穿过暗门，向禁室走去。
可他来到卫鞅面前的时候，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轻声唤道：“客卿……”
卫鞅见是君上来了，立马起身，对着秦孝公行了一个礼。
秦孝公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让卫鞅平身，抿了抿嘴唇，目光严肃地看着卫鞅。
良久，卫鞅抬头问道：“君上，有事？”
秦孝公本来是想要和卫鞅共商关于章蹻将军的事情的，可一时间秦孝公竟然张不开这个口。他和卫鞅之间根本没有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和卫鞅说不出口，仿佛他与卫鞅一说章蹻的事情，他们中间就会垒起一道高墙，将二人隔开。
他咬着嘴唇，握着拳头，良久，才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客卿。”
“君上撒谎一眼就能看出来。”卫鞅放下双手，直斥道，“有话对臣说的话，就尽管说。”
“真的没事……”
刚刚秦孝公还站在原地，这会儿却扭身就走了，到了还丢下一句话：
“客卿接着忙。”
“君上？”
卫鞅疑惑地开口，连忙上前几步，想要追住秦孝公，但是……
君上那个意思，就是不愿意自己跟上去，自己何必凑上去自讨没趣？
景监的目光和卫鞅对上，他立刻明白了卫鞅的意思，站起来说道：“我去找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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