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一件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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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脚吧。”
沈雁端着洗脚盆，来到卫鞅面前放下。
自从她嫁入了这客卿府中，每天晚上她都会端这么一盆洗脚水来到卫鞅的房间内，然后为他洗脚。
盆里的水热腾腾，卫鞅看着沈雁，坐在了榻上，脱下鞋袜，将脚浸入了洗脚水里。
到这个时候他还有些不好意思：“都说了多少遍，这种事情叫下人来做就好……”
“小六今天要端着洗脚水送过来，被我拒绝了。”沈雁甜甜的笑着，挽起袖子，握住卫鞅的脚慢慢的揉搓着，“我只是想为先生洗一次脚……不行吗？”
“说了多少次，叫夫君。”
卫鞅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故作严厉的说着。
“好啊，先生……嗯，夫君。”沈雁俏皮的答道，微微低下了头。
卫鞅任沈雁搓着他的脚。沈雁为他洗脚的手法让他感到很舒服。他经常整天整天在案前坐着，脚总是麻的——脚他是认真洗的，可无论是叫下人来洗还是自己搓，总是去不掉脚上的疲乏。
让沈雁这么一洗，卫鞅突然感觉自己的脚放松了好多好多，多少年没有的感觉回到了身上一般。
真舒服啊……
他脸上默默的泛起一阵笑意，低声感慨着：
“家里有贤妻，真是好啊。”
“不过不要有下次了。”卫鞅忽然睁开眼睛。
“为什么不能有下次？夫君不是很舒服吗？”沈雁困惑的问着。
“不要听他的。”
突然门外传来这么一声，卫鞅和沈雁望那边一看，是卫鞅的母亲。
“娘。”卫鞅和沈雁同时叫道。
卫鞅的母亲缓缓的走到了这边来，沿着榻边坐下，轻轻的梳理着沈雁的头发：“我这个儿子啊，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自己忙起来什么也不顾——就多劳儿媳费心了。”
“当然听娘的。”沈雁轻声答着。
卫鞅讪笑道：“娘……”
卫鞅的母亲责备似的看了卫鞅一眼：“天天就知道变法变法，从早忙到晚看那法啊，比我这个娘还要亲——还好有个儿媳照看着你，你娘这把老骨头，可是看你不住啊。”
“这一批变法法令已经悉数下达，变法也快步入正轨了。”卫鞅摇了摇头，笑道，“只是变法的难处就快要来了，我得扛住了——只要变法成了……儿子辞了官，好好孝敬娘。”
“辞官就算了……变法非一朝一夕之功，等你辞官的时候，老身说不定都入土了。”卫鞅的母亲从卫鞅的身上移开，“你好好的变你的法，照顾好自己，娘看着也高兴不是？”
“夫君的法，一定能成的。”沈雁肯定的说着。
她的夫君，胸中有大志，他想做什么，就一定能成什么。
沈雁一直相信着这个事实。
突然，有一个仆役推开门走了进来：“主……不，客卿！有人来见……”
“什么时候了……”卫鞅看了看外面几乎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语气中略略有些烦躁，“是谁？”
“是客卿的朋友冯沧……还带了一个平民打扮的人，不认识。”那仆役答着，“客卿的朋友说，请客卿务必出来一趟。”
卫鞅立马将脚提出了水面：“难道他有什么急事……将他请到正堂，我去见他。”
“都是熟人，请冯沧他来这里来也没什么要紧的吧？”沈雁一边问着一边帮卫鞅擦脚。
卫鞅皱了皱眉：“让他来这里来胡说上那么一通又要耽误事情了，我可不愿意听他说废话。”
有一部分话他没有对着沈雁说出来：他不想听冯沧打趣他结婚的话。
“那就去吧。”卫鞅的母亲如是说着。
……
卫鞅披了一件衣服，坐在那里接待着冯沧一行。
他看见了冯沧，然后再一看冯沧带来的人——
是的，这人他认识，是叫……
公孙壮？
那个帮他徙木立信的义渠人公孙壮？
“看来这个时候我们来的不巧呀？”
正在卫鞅思索的时候，冯沧扫了一眼卫鞅浑身的衣着，笑着说道：
“客卿都要睡了……这么早。”
“这么晚没犯了宵禁真是万幸……”
既然是熟人，卫鞅就一点客气都不给冯沧了，他挑了挑眉，问道：
“说吧，这么晚来扰人清闲，是有什么急事？”
“急事倒是没有……”冯沧低声说着。
“没急事你还这么晚跑过来？”卫鞅问冯沧，话中隐隐有打趣之意，“这个点你也回不去了，外面宵禁着呢……难道要在我这当堂打地铺合枕而眠？”
“太不给面子了！”冯沧惨叫道，“难道我们这情分……你连张榻都不给我睡？”
卫鞅摇了摇头：“话别跑远了……刚刚我问你，你没有急事为什么这么晚跑过来？”
“事情不急，但也挺要紧的。”
冯沧这才收起前面的语气，静下来认真说话了。他指着公孙壮，说：
“不是我愿意跑过来的，是这义渠人死轴，偏要马上见你，所以才搞这么迟……来麻烦你的事情也是他的事情。”
冯沧觉得卫鞅应该不认识公孙壮，于是话音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郑重的对卫鞅说着：“我和你介绍一下，这人叫……”
“我认得，公孙壮，是吧？”卫鞅看着公孙壮，说着。
“客卿。”公孙壮略略的回答道，点头示意，还对着卫鞅行了一个生涩的秦人礼节。
“原来你们认得？”冯沧看着两个人那个样子，目瞪口呆。
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扯上了关系？
“略熟吧……在栎阳市是他跑去徙木立信的，你说我认得不认得？”
卫鞅想着，眼睛平静的看着冯沧。栎阳市徙木立信的时候冯沧不在场，就算消息传到冯沧的耳朵里也不会刻意强调那位搬起木头的人是叫公孙壮，冯沧不知道这么一回事也是正常……
“闹了半天都是熟人……”冯沧此时的心情有些微妙。
“先说正事。”卫鞅打断冯沧的话。
冯沧颔首说道：“嗯，公孙壮入了游籍，住在东城营，现在他想参军——但是今年东城营不征兵，他今年就想进军队，所以……想让你想一想办法。”
公孙壮点了点头：“客卿，有办法吗？”
卫鞅听到这里，默默的摇了摇头。
这事情确实不大，但是……有些棘手。
“再等上一段时间，等明年开春官府征兵的时候再参军不行吗？”卫鞅问公孙壮。
“不行。”公孙壮坚定的说着， “我现在就想参军。”
“为什么这么急切的想要参军？你在东城营待不下去了？”卫鞅问。
公孙壮猛地摇了摇头：“不是。”
“那么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参军？”卫鞅问。
“我在东城营这段时间苦思冥想，果然还是想要上战场。”公孙壮铁了心似的重复着，“我要参军……我一定要参军……”
“看见了吧？”冯沧摊手，“我也是没办法，这才……”
“让你马上参军可以。”
卫鞅挥挥手打断了冯沧，对着公孙壮说，“你得给我一个理由。”
公孙壮被卫鞅这一问，心里奇怪起来了：“什么理由？”
“你既然想要不受官府征兵的约束提前进入军队，就要给我一个将你提前入军的理由。”
卫鞅看着公孙壮，话语陡然变得锋利起来：
“换句话说，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能耐，值得秦国军队提前征你？”
公孙壮听的猛的一愣怔：“……有什么能耐？”
他平常靠力气吃饭，而力气这种东西，算是能拿出来提的所谓特殊的能耐吗？
好像，也不算吧……
突然，公孙壮想到了一个可以在卫鞅面前提的资本。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拎出来对着——那是他在义渠的信物，这么一样信物，代表着他公孙壮曾经在义渠率领的义渠勇士：
“我以前在义渠率领义渠勇士冲锋陷阵，算不算能耐？”
卫鞅看到公孙壮手中的东西眼前一亮：“你在义渠，算是兵，还是将？”
公孙壮犹豫了一下：“按照秦国的军制，算是一个统帅千人的将军。”
他们那个地方的差事，公孙壮一时半会儿竟拿不出词来形容，用秦国军制在这位客卿面前比喻倒刚刚好。
公孙壮拿着手中的信物，犹豫了一下：“客卿，要看吗？”
卫鞅摆了摆手：“不必了，这种东西你给我看我也看不懂，还是自己收着做纪念的好。”
“那么……客卿的意思是？”公孙壮这时候反而听不懂卫鞅的话了。
卫鞅的脸上变得严肃起来。
他现在要说出的话，需要公孙壮去认真回答。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公孙壮一番，似乎在衡量着公孙壮的价值——终于，卫鞅开口了：
“我有一个办法让你尽快参军。”
“什么办法？”
公孙壮问着，却见卫鞅眉眼中间的神色不变，脸上却是越发的严肃：
“不过你要先保证，以后不管是荣还是辱，是生还是死，你都要恪守军法。”
卫鞅认真的看着公孙壮，等着公孙壮的回答。
公孙壮犹豫了一下，然后神情坚定了起来：
“我保证。”
“你确定你一定要参军吗？”卫鞅重又问了一遍。
“确定。”公孙壮答道。
“那好。”
听到这里，卫鞅低低的笑了：
“我亲自向军中推荐你参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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